下一刻,万物俱寂。
程初华失去了意识。
……
云家老宅,云书霞来到书房,见满地散落着书籍、纸笔、资料,其中不乏珍贵的古籍,但此刻它们被毫不珍惜地抛在脚下,和废纸一样。
一派杂乱无章中,几个青年人或站或坐,身上穿着数日前的衣服,头发乱糟糟地糊在脸上,毫无形象可言。事实上,他们原本是最在意自身形象的那一类人,对读书做研究也没有一点兴趣,现在模样未变,性格习惯却与从前大相径庭,好像换了灵魂。
确实是换了灵魂。
“没有……怎么会没有……”
黑发青年一目十行翻完手上的史书,随手抛开,嘴里喃喃念道。他皱紧jīng心修饰的眉,领带纠成一团挂在脖子上,虽然整体láng狈颓废,但jīng神抖擞,目光锐利,不见半点纨绔气象。
“的确没有。”青年身边,一名披着长发的男子枕着几本古册堆成的枕头,拎着酒壶往嘴里倒了一口,懒洋洋道:“三千六百年历史,历经二十八朝,没有任何一个朝代记载过有关诸子百家的事情,偶尔有只言片语出现在奇闻异事中,也不过是为故事情节补充必要的背景,多为胡编乱造,牵qiáng附会。”
“你倒是自在。”有坐在书堆后看不清面容的人温和地嘲讽道,“毕竟百家之学,唯有法家意志贯彻始终。”
男子大笑:“是啊。天地众生皆遵循自然之法,社会运转皆遵循规章律法,哪怕我法家一字未传,jīng神已弘扬于天地,是以传承与否本不重要。”
第四人闻言,静静地抬眸瞧他:“既无传承执念,你又为何寄体重生?”
“我无意传承,”男子的笑容从嘴角淡去,“只是别有执着。”
最后一人俯身提笔蘸墨,在纸上写着什么,不发一言。
五人安静下来,书房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云书霞等他们都不再开口,放拿着手中之物迈入书房,声音温和如chūn风化雨:“诸位,可已做好将百家之学重现于世的准备?”
男子挑眉看他,嘴角微微勾起:“以举族筹谋数百年之人道气运为祭,一救胞弟,二是将我们这些死去无尽岁月的残魂拉回人间,寄体重生,先生大手笔。”
“人道气运不属于云家,qiáng行占据必受反噬,不在当下也罪在往后千秋,不如散去gān净。”云书霞淡然道。
一言不发的那人终于舍得抬头,微笑着吐出一句:“至于云家未来是否泯然众人,则全看我等传扬之学能否令云家于无所助推中兴盛崛起?”
“是。”云书霞诚实地点头。
男子笑吟吟又道:“此举,一则救人,二则去患,三则埋下中兴之望,先生好算计。”
大手笔,好算计。
这是云书霞近段时间得到的最高评价,出自一眼看尽他筹算的远古诸子。
第四人看看云书霞又看看说话的二人,将一份城市规划图平摊在地,温柔道:“在传承之前,我有一个疑惑,不知先生能否解答?”
云书霞看向他:“请说。”
第四人问:“这份‘楚淮市设计图’,为何与太古山海关如此相似?”
“因为……这份设计图出自我云家初代先祖之手,他正是照着山海关建造。”云书霞直言不讳。
“所求为何?”第四人继续问。
“所求有二。”云书霞顿了顿,不是犹豫,而是在组织语言,“一为隐藏真正的山海关,二……关乎云家数百年之求,长生。”
男子眯了眯眼,拎着酒壶坐起:“或许我可以猜测,云家先祖求长生之法,极为残酷?”
“是。”云书霞颔首,“他们葬了一族。”
……
程初华是被庄帅的吱哇乱叫吵醒的。
他睁开眼,楚淮瀑布旁的月光柔柔地落进眼底,照得他心事通明。月色下,唐燃的面容近在咫尺,清晰可见,在他苏醒之前就一直看着他,见他醒了才略微放松,唇角溢出一点笑意来。
程初华眨眨眼,恍惚的心神回归,终于让他察觉自己的处境——他正躺在唐燃腿上。
反应过来,程初华连忙坐起身,原本盖在身上的衣服随之滑落一旁。唐燃顺手捡起给他披上,给旁边还在乱叫的庄帅甩去一个眼刀。
“能不能像个男人,成熟一点?”唐燃恨铁不成钢。
庄帅委屈巴巴:“可是真的很疼啊!”
程初华顺着唐燃的眼神看去,就见庄帅脱了上衣趴在火堆旁边,白皙的皮肤被火光染成暖huáng色,而在他暖huáng色的背上,一团又一团蓝色的水包牢牢攀附着皮肤。
狴犴拿着一个易拉罐削成的圆柱形铁罐,往里扔一点灵火就给他背上的水包来一下,场面一度神似拔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