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一日日愈发低了下来。
今年冬天比往年愈发寒冷起来。
对于西城的百姓而言,这样一个冬天往往是最难熬的日子。而更让他们心生怯意的便是前线频频传来败退的消息。
近日,西城城外不时会看到溃退回来的散兵游勇。西城驻守的大军归西关侯调度,此时帐下只剩下老将华林。日前出兵之时,老爷子正好风湿发作,不良于行,故未随军而行,倒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因为城内兵甲力量不足,华林便下令准其进入西城,待用时打散收编。
城内居民无不悬起心来,城墙内随处可见全副武装的兵甲巡逻守卫。华林还召集民众加紧巩固城防,准备战斗工事,随时准备好迎接随时可能触犯边境的异族大军。
而就在这时,城内却发生了一桩意外。西关侯嫡女秦家大小姐在替“世子”秦均整理书房时,发现素来整齐有序的书籍摆放有异,接着有心之下,竟然发现其父与之的来往密函有被人翻阅的痕迹……
仓惶之下,大小姐当机立断要将此事禀报驻守大将华林。事急从权,所以她并未乘坐马车,毕竟是将门虎女,些许骑射功夫还是有的,当下翻身上马,风驰电掣便冲着军营方向奔去。然而行至半路,原本神骏非常的千里马却显得暴躁起来,不但拼命加速,还几次扬起前腿试图将背上的人掀翻出去。
秦家大小姐吓得花容失色,在身边府兵的提醒下才勉强抱住马脖子,避免了被摔下马,折断那如天鹅颈般纤细的脖子的命运。
耳畔充斥着杂乱的声音,还有呼呼的风声,四周的景物如同倍数播放的电影镜头,看不真切,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在马匹上动了手脚!!凡笙心头一颤,竟还有心情看了一眼面板,若是此刻凉凉了,剧情才完成三分之一,估计这次任务要黄了!
就在这时,她眼睛的余光瞥见路旁飞掠出来一道黑色的身影。那人奔走的速度竟如同猎豹般迅猛,简直超越正常人类的速度,竟能勉强追上疯马的速度。他一拳正中马前胸处,在烈马吃痛的同时,紧握缰绳,迫使疯马长嘶了一声,前膝一软,差点将凡笙给甩出去。
幸亏对方强有力的胳膊揽在她的身前,她才避免了一场“脸着地”的惨案!!
凡笙被那疯马颠得筋疲力尽,双腿软得如同麻花状,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喘息半天才认出对方——
竟又是罪奴营那个奴隶——墨生!?
此时他穿着统一制式兵甲服饰,黑色短裾配上紧身的坎肩式皮甲,搁在别人身上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装束,丢人堆里都认不出来那种。但穿在他身上却犹如定制款,衬出他完美的身材比例。
墨生早已松开环在她腰间的手,后退两步后屈身跪地,双手交叠在前,深深叩首,行得是奴隶的大礼,昭示着他的身份。
劫后余生,凡笙的脑子反倒异常清醒了,看来不止是自己再想破局的方法,似乎还有人想横插一杆子!?她抚了抚胸前的衣衫,侯府的侍卫们此刻方才纷纷追了上来。她周围不乏搀扶、安抚之人,但凡笙的目光却始终落在那匍匐在地,卑微得犹如尘埃的奴隶身上……
他们之间似乎有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牵绊,每每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他总会出现得那么及时!
“你……应征了西城的兵甲?”凡笙一挥广袖,示意他起身回话。
对方垂着头,默不作声,显得有些不知所措。那姿势颇像一只想把头埋在沙地里鸵鸟。凡笙不由被逗得抿唇一笑,旋又想起自己的来意,不由脸色一变。
“感谢你又救了我一次!”凡笙真诚道谢,偏着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容明媚。
不远处,突兀的停着一辆马车,车厢内的人紧张的揪着窗帘,不停咬着指甲,嘴里念念有词。
“您倒是开口要人啊!只要您开口要,这个奴隶就是你的了!”
墨生的嘴唇微微张了一下,似乎想说点什么,声音却哽在喉管,好看的眼眸始终低垂着,不敢与凡笙对视。
“既然做了兵甲就好好干,尽快升到百夫长,我看好你哦!”
少女的声音明媚中透着温和,只有那些生活优渥,性格善良的贵人才会如此,如果自己按照官漕大人教的话来说,说不定真能得到她的青睐!如果能成为她的奴隶,自己的日子想必不会比现在的生活更加不堪吧?
墨生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另外一张脸孔,一个和他长相完全相似的男人,正头戴金冠,仆从环伺的坐在大殿之上,他们之间明明近在咫尺,他甚至可以听见他说话的声音,他的声线和自己也完全一致……
他只是想走近看看对方,却被凶神恶煞的侍卫团团围住,他们用棍棒驱逐、虐打着自己,犹如小臂粗细的棍子砸在他的脑门上,鲜血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听见女人说话的声音,同样是那般温柔的声音,吐出的却是这个世界上最恶毒的话语,她说,“小小奴隶,对于我儿而言,你的存在不过就是一个玩偶!性命犹如蝼蚁一般,竟敢肖想贵人,看来是心里已有了不该有的念想!既然如此倒不如早早去了你这祸害!!”
清醒之后,墨生便深刻的明白,自己是不配得到幸福的,因为他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如同蝼蚁般存在的奴隶。只可惜,那个时候他已经早已从那个金碧辉煌的地方辗转罚入罪奴营,按照文书上要求,他需被处以黥刑!他倒是不害怕这个结果,甚至内心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期待,这样他就能跟那个人不一样了吧?
他闭上眼睛,耳边似乎还能听到那个人的声音:“阿墨、阿墨,你快过来呀!”记忆中的他也是这般明媚而温和,不仅如此他还给他香甜可口的食物、柔软干净的衣物,还教他读书识字,和他一起玩耍嬉戏,可……那又如何?
正如那个女人的话,自己只不过是主人的玩具罢了,他想将一切都献给他,包括自己的生命,但对方却认为自己动了不该有的念想!
无数次午夜梦回,他的眼前都会回荡着那个声音,有时他自己都会分不清,是不是自己真的动了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