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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祁家家主的百岁贺辰,但老爷子穿得却是淡素,穿着往日的青玉色道袍,端坐在正中,慈眉善目地望着众人。姜岩则坐在他的身旁,与他同位。
祁冠霖立于堂中,对着老家主磕了三个响头,这每一拜,身旁的仆人便敲一声响锣,继续扯着他的嗓子喊道:“一贺,门主日月同辉,二贺,门主春秋不老,三贺,门主阖府康乐。”
老家主悠悠对祁冠霖说道:“起来吧。”
“谢爷爷。”祁冠霖低声说道。
祁冠霖对着老仆人暗暗使了一个眼色,老仆人朗声说道:“上贺礼!”
祁冠霖拍了三下手,一位小仆人呈上一张薄薄的纸。在祁冠霖的示意下,小仆人将那份纸双手递到老家主的面前。
众人一片唏嘘,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一向出手阔绰的二爷,怎么今天就送一张纸啊。”
祁冠霖脸上春风得意,眼睛扫视了一圈厅内,高昂起头,对着家主说道:“这是麟云集团的控股书,我已拿下了七成股权。”
祁冠霖又望向了堂外的门众,朗声说:“凡是入祁门满五年者,人人皆可每年分到相应的红利。”
门众一听,喜从心出,纷纷叫好,颜友率先喊道:“跟着二爷就是有前途啊。”
其余的相师们也都附和道:“二爷,不仅实力超群,而且还有经商的天赋。”
而祁冠霖不为所动,他只静静地注视着老家主的反应。
老家主面色未变,只压了压手,堂内瞬间鸦雀无声,他缓缓说道:“时代是在变化,想要生存,有时是需要顺势而为。但,我希望你们都不要忘本,忘根。无论日后,祁家要走哪儿条路,有些底线是绝不可以触碰的。”
站在人群中的祁冠宇望着老家主那双赤诚的眼睛,将他的话,一言一字的铭记在心。
他怀中的承儿应声答道:“家主的教诲,徒儿都记住了。”
老家主和姜岩相视一笑,彼此都乐开了怀。
老家主指着承儿,对姜岩说道:“前些年,山后一处村庄生了疫病。冠宇前去为村民做法驱邪,准备回来时,在供桌下发现了他。念他无父无母,便带回门中,取名承儿。”
姜岩说道:“这儿孩子聪明伶俐,日后一定会成有用之才。”
老家主笑道:“我现在别无所求,只希望他们个个秉承良善之德。”
承儿搂着祁冠宇的脖子,声音爽朗,说道:“我也希望长大后,可以成为冠宇哥哥这样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
老家主安详得望着祁冠宇,转眼又看向了祁冠霖,见他脸色发青,仿佛憋着一股气,轻声问道:“我刚说的,霖儿,你可记住了?”
祁冠霖正因自己又被祁冠宇夺去风头而生着闷气,听见老家主唤他,只
随口应了一句,“孩儿谨遵爷爷教诲。”
老家主对他说道:“我知道你聪明机敏,可越是这样,你越要谨言慎行,莫要聪明反被聪明误,走上不归路啊。”
祁冠霖转移了话题,收起了脸色,对着老家主笑道:“爷爷,孙儿还有一份贺礼。”说罢,从偏门又从来一位小仆人,手中拿着一厚摞的文件夹,呈到了老家主面前。
祁冠霖指着这些文件说道:“我已经拿下市内一半的公司,与咱们进行长期的法事合作。我想不出半年,整个青玉市的相师市场就会被咱们垄断。”
祁冠霖看向老家主,表情透出一股自信,仿佛等待着他说出那句心中期盼已久的认可。
而他仍然不为所动,反是问道:“各行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与规矩,相师行事讲究一个缘,我们修行也意在达到一种超脱。你与雇主们用合同强行绑定在一起,倘若他们让你去做违背诸法天则之事,你是不是反倒成了困在水缸中的鱼?到时,你要如何选择?”
“当然是利字至上!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不就是咱们的本分吗?我这样多为咱们祁家争取一些稳定的资源,总不至于像是街边那群穷酸相师们,巴巴等着别人上门。”祁冠霖终于忍无可忍,把压在心中的话终于说出。
老家主只对他说道:“霖儿,得失相辅相成,你在得到的过程,也在失去,其中利弊权衡,你真的明白吗?”
祁冠霖眼光中总带着些冷笑,却朝着老家主鞠了一躬,说道:“我自幼无父无母,本是清零的人生,能得一分就是一分,也无所谓失去什么,我只要当下能够看得见的东西。”
空气骤然紧张了起来,众人望着祁冠霖愈来愈阴沉的脸,不敢作声。
而这时,祁冠宇放下了承儿,走上前去,对老家主说道:“爷爷,霖弟,他也是为了祁家未来的发展着想。”
老家主淡淡说道:“人最怕是执念太深,背道而驰。”
祁冠霖凛然说道:“哼,我看,你就是怕我逆了你们的道,夺了祁冠宇的风头!”
位于下座的一位长老拍案而起,对着祁冠霖劈头盖脸,骂道:“祁冠霖!你说这话,还有没有良心,你对得起祁家对你的养育之恩吗?”
“养育之恩?不过是你们这群大门大户一贯假仁假义的做派罢了,这和施舍路边一条流浪狗,没什么区别!再说了,我这些年为了祁家做出这么多贡献,该还的,早还清了!”祁冠霖冷笑答道。
“祁冠霖,你疯了吗?敢在寿宴上出言不逊!”又一位长老站了起来,怒斥道。
老家主却依旧平和,对着旁边几位长老笑道:“他们这群孩子加起来的年龄,恐怕还比你们几个小呢。怎么和晚辈较真了
。”
二位长老听到家主的话后,也不好再发作,只板着张脸,坐了下来。
而祁冠霖却仍然不知收敛,将矛盾对准了祁冠宇,问道:“哟,我还以为您又去哪个山沟中做好人好事去了。你既然作为祁家长孙,你为家主准备了什么贺礼?”
祁冠宇朝着老家主深叩一拜,说道:“孙儿知道霖弟为您的这场寿宴花费了很多心血,便想在霖弟之后再出来为您贺寿,还望您莫要怪罪孙儿无礼。”
老家主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转而对祁冠霖说:“霖儿,你是样样出类拔萃,但大丈夫该有容人之量。这一点,你大不如冠宇。”
祁冠霖目光紧紧瞪向祁冠宇,冷冷地哼了一声,表情充满了不屑。
祁冠宇先是恭敬地在锣声中给老家主磕了三个头,随后站起,从夹袄中取出一副卷轴。
祁冠宇唤来站在人群中的阿二,同他一起将卷轴缓缓打开,上面用不同的字迹、笔墨写着横七竖八的福字。
卷轴很长,从房间的一端,到另一端,不能拉得很平展,才勉强能容得下。
姜岩望着这幅万福卷轴,从主座上走下来,细细地从头到尾,端详着每一个字,说道:“这每一个福字,都是出自不同人之笔。笔墨深浅也有所不同,有的时间甚至是相隔数年之久。你是怎么搜集来的?”
祁冠宇说道:“我这些年一直走访在各地山川之间,每做一场法事,便让那人为我写下一个福字,时间久了,竟写满了整个卷轴。我想集万人之福,护每人心法。”
老家主面露由衷得喜色,走到祁冠宇的身边,言语含笑,说道:“你什么时候来我房内,给我讲讲这个福字背后的故事吧,”
祁冠宇微欠着身子,对老家主道:“这便是孙儿的福报了。”
老家主缓缓走到祁冠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霖儿,得与失的道理,你可明白了?”
祁冠霖已气得说不出话来,闷声不答。
老家主叹了口气,对他说道:“你从今夜起,回房内抄写《文始经》一百遍,未写完,不得出屋,好好静心平气,想一想吧。”
祁冠霖甩袖离席,祁冠宇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面露担忧之色,想要唤住他时,却被姜岩拽住,说道:“人心中的魔障,只能由他自己去降服。”
整场宴会,祁冠宇的心情似乎都有些沉闷,他与众人坐在一张桌上,却觉得像是只有他一人。
祁冠宇独持酒杯,旁人的言语说笑,只从他耳边划过,从开席前一直到宾客散,杯中酒一点也未下去。
这时,一个身披斗笠的仆人风尘仆仆赶来,他神色慌张,来不及抖掉蓑笠上的积雪,对着老家主说道:“出大事了,老爷祭祖回来的路上遭
到埋伏了。”
祁冠宇恍然回神,惊慌起身,“父亲现在在哪儿?是被什么人埋伏?”
仆人撸起袖子,胳膊上有两个深深的毒牙印,伤口腐烂发黑,像是被毒蛇所伤。他对着祁冠宇焦急说道:“我们刚出祠堂,不知从哪儿就冒出一条黑蛇,直接飞扑向老爷。老爷徒手将它一把抓起来,就放生到林中了。谁知,林子里竟然冒出成百条毒蛇,将我们围起来,还把我咬了一口,老爷担心府内有事,便杀出一条血路,让我回来告诉大家。”
老家主面色沉稳,对着座下众人笑道:“也不知这份贺礼是谁送来的,那我也只能收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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