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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刚一走出门的祁冠霖,面色变得比天气还快,阴沉得像是不见阳光的深海。他扶着墙,一瘸一拐得朝着屋内走去,膝盖上的玻璃渣,每一走动便就如万剑攒心般刺痛。
原本几步的距离,却变得很漫长。
好不容易走到了房间,他坐在床上,用镊子将一点点细细的玻璃渣夹出,一会儿染血的碎渣便铺满半个纸帕,连镊子也变成了红色。
祁冠霖将镊尖的血反复蹭到白纸帕上,画出一道又一道的红印。
祁冠霖心中冷笑,喃喃道:“爷爷啊,爷爷,关于哥哥这件事,我绝对没有跟你撒谎。杀他纯属于我的个人意愿。”
祁冠霖拨动了颜友的电话,说道:“今晚,可以动手了。”
电话那边的颜友,语气几乎犹豫,问道:“这么早就动手吗?会不会太危险呐?”
“这种事情赶早不赶晚,赶紧换回来,总摆在那里,难免夜长梦多。”祁冠霖说完,挂掉了电话。
祁冠霖将卷轴打开,按照老门主的法子,从头默念起来,倒真是觉得体内神清气爽,闭眼运气,将经脉通畅了许多,而毒蛇法咒隐隐被净心咒压制在体内,不得发作。
他对老门主说的话,真假参半,把自己做的恶事部分隐去,只捡来一些显得自己楚楚可怜的说给老门主,但那毒蛇法咒是确有其事,的确是麟云集团为了更好控制他,而一早便在他体内埋下的。
祁冠霖看了眼今天的日子,是每个月取解药的时间。
他不禁回想起,刚步入这个魔窟的日子.......
那是相师大会的前夕,众长老们齐聚在厅堂,商议祁门代表之事。
作为祁门少主的祁冠宇自当首当其冲,而为了此次大会一直潜心苦练数月的祁冠霖,心心念念借此机会可扬名立万,摆脱掉祁门收养的野孩子身份。
祁冠宇原本已同他说好,二人一同前去,相互帮衬。
但,偏偏长老们公布出赛名单时,连颜友的名字都在上面,唯独就是没有自己的。
房内收拾好的行李箱,擦拭得发光的法剑,在此时显得异常可笑。
祁冠霖心中有太多不服气,他直接冲到了厅堂,找众位长老理论,却在门口被新立拦了下来。
祁冠霖不平道:“师叔,您为什么不让我进去!祁门弟子,谁都权利去,为何偏偏要针对我,将我排除在外。”
新立轻捋着拂尘,大腹便便,把道袍撑得溜圈,笑道:“傻孩子,其中缘由你难道真不明白?”
祁冠霖摇着头,说:“在祁家,同辈师兄弟中,我自认是最杰出的,无人能出我左右,我五岁学习相法,六岁就能把通篇法咒倒背如流,八岁已可操纵法剑,就算是阿宇哥也比不上我。我对长老们无不尊敬
,对师兄弟也十分照顾。我实在想不明白其中缘由,还请师叔赐教。”
新立对着锋芒毕露的祁冠霖说道:“因为你光芒太胜,盖了别人。有些人明面上不说,背地里可是在心里计算着一笔账呢。”
祁冠霖迟疑着,几分不解,问道:“我还是听不太懂。”
新立退一步讲:“相师大会有一个默认的规矩,各门送去参赛的弟子,多半是未来门主的候选人,自然是要以他为主,来帮他积攒以后相师地位。咱们家,姓什么?”
“祁。”祁冠霖心中莫名有些乱。
新立的脸上油光满面,笑道:“这就对了,那未来的家主也只能是那个人。你碍的恰恰就是他的事,所以就算你冲进去,说破了嘴皮也无用。谁会为了帮你,得罪日后祁家掌门人呢。”
祁冠霖有些不愿相信,说道:“不可能,阿宇哥私下同我说,他是希望我能够去的,还说我一定可以在这次大会上崭露头角。”
新立一副疼惜地表情,望着祁冠霖,说道:“但结果,你也看到了。这参赛名单上根本没你的名字。”
祁冠霖觉得胸口忽然透不过来气,满怀不甘说道:“难不成就没我出人头地那一天吗?他们口口声声说,把我视作祁家亲骨肉,却还是为了祁冠宇来打压我。”
祁冠霖说道:“不行,我要去找爷爷评评理。”
新立忙拉住了他,说道:“你也不想想,这名单最终是由谁批下来的。这名单便是门主的意思。”
一股委屈之情,油然而生,祁冠霖硬生生的砸着树,暗暗生闷气。
新立忙拉住他,对他说:“旁人越是看不起你,你才更要做出样子给他们瞧瞧。”
“可,如今连爷爷也是站在他亲孙子那边,我能怎么样,难不成让我离开祁家。”祁冠霖说道。
“走?你走了,岂不是中了他们的下怀。我是真心惜才的人,我觉得如今是能者至上的时代,他们那一套宗法体系早就过时了。谁有能力,谁才配得上门主之位。”新立说得心潮澎湃。
而祁冠霖听得也大受鼓舞,但又无奈地叹道:“想法是好,可...这更像是以卵击石啊。”
新立说道:“众人拾柴火焰高,你只要慢慢的学会在祁家培养自己的力量,到时候自然有你的话语权。”
“哼,还话语权,我连参赛资格都可以轻易被人剥夺。”祁冠霖垂头丧气说道。
“血缘是天注定,但有些却可靠人力搏。”新立对祁冠霖神秘一笑。
祁冠霖起身拱手,讨教道:“还求师叔点拨。”
新立说:“我?我自己也不是没能混出点名堂来,不能教给你什么。如果你真想上进,我倒是可以带你去拜访一位高人。”
祁冠霖疑惑道
:“高人?”
新立悄悄对祁冠霖说:“实不相瞒,我也曾受过这位高人点拨。”
新立问祁冠霖:“我是不是在长老中年龄、资历、相术皆不是最高的?”
祁冠霖想了想,似乎是这样,可碍于新立的长辈身份,也不敢应声点头。
新立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但他对这些事情似乎看得很开,毫不避讳,全都承认,这样的自信源于他的后半段话。
新立颇为骄傲地说:“但是,我敢保证,我的地位绝对不低于任何一位长老,甚至掌握着更高的话语权。”
祁冠霖回想起每次门中有重大事宜需要诸位长老齐聚商议时,大家多要听从资历最深的长眉长老的意见,但最终总是不忘问这位入门最浅的师叔新立的意思,有时,甚至会出现分庭抗衡的局面。
新立说道:“那是因为祁门长老手中多少有些生意,是挂靠在我的资产之下的。我掌控住了他们立身之根本,这比什么血缘、同门的情谊更可靠。”
祁冠霖听后只觉得茅塞顿开,但很快又落入一种空虚,哀叹道:“可...那是因为您本身就有一定的根基,而我只是个普通相师。”
“所以,我带你去见那位高人,倘若她愿意点拨你,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不出一年就可有所小成。”新立对祁冠霖说道。
祁冠霖的心动摇了,他们便约定好了日子,后天清早就一同去拜访那所谓的高人。
祁冠霖倒是有些犹豫,面露尴尬,对新立说:“可,晚辈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赠与那高人啊。”
新立笑了,“她与这群俗人不同,对她而言,你的才华便是千金也换不来的最大礼物。”
这句话恰好说到了祁冠霖的心坎中,他一直觉得投报无门,而今终于有人愿意去除门第之见,正视他的才华,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些动容。
二人正相谈甚欢时,一位小仆人从林后走出,对着祁冠霖说道:“二爷,原来您在这里。门主传唤您呢,小的找了您一圈,可算找到您了,快同我去吧。”
小仆人又看到了新立,忙对着他行礼,恭敬道:“师叔好。”
新立摆了摆手,对祁冠霖说道:“既然门主唤你,你便快点去吧。”
祁冠霖随着小仆人来到门主的房间外,便退去了。
祁冠霖刚要掀开珠帘进去,而心思随着珠帘搅在了一起,这么些年来所谓的真情,原不过是一种伪善的施舍。
屋内传来老门主的声音,“怎么干站在外面,不进来?”
祁冠霖强收起来表情,挤出一丝笑意,欢喜喊道:“爷爷。”
珠帘声散漫,而他的心思凝重,一下午陪着门主修剪花枝,脑中却一直回响起新立师叔的话,手下“咔嚓”一剪
,红梅的枝头断了。
祁冠霖这才回神,望着枝丫不平的红梅,忙放下剪刀,向门主赔罪,“爷爷,都怪我花艺不精,白毁了您的上好红梅。”
老门主到不以为然,只继续按着残品慢慢打磨着,说道:“你是最聪明伶俐的,上次送来的松柏盆栽,就算是经验丰富的老花匠也未必能修剪得出来你那几分灵性。”
“您谬赞了。”祁冠霖说道。
老门主说道:“我看你的心不这里,是不是在为相师大会的名单烦恼。”
祁冠霖一下被戳中的心事,本欲开口,而一种警醒感在心中响起,无意间与老门主拉开了距离,重新拿起来剪刀,垂目笑道:“我明白,您做出这样的安排,一定有您的道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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