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夜朗在纸上飞快记录下了什么,目光仍旧冰冷。
他想起顾北北临走前,刘意远那段话的含义。像这样隐藏在记忆深处的回忆,并不容易找出来。
刘意远看起来很痛苦,原本就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的黄脸此时显得更加难受。
“或许这样能有点帮助。”莫夜朗拍拍手。
掌声刚落,四扇房门中出来一个,刘意远睁开眼,见到房间里的监视器暗下去一格。
不多时,从屋子里传来挣扎呜咽的声音,这声音充满了恐惧和惊悚。
刘意远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就看见从莫夜朗背后,被两个男人扭送出来的男人。
一袭白衣,只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件白衣上下穿孔,脏污不堪。
脸上的神色则看起来十分委屈,双手双脚满是血污,两眼被蒙住,嘴角被一条皮绳勒住,几乎难以发出声音。
“这是……”刘意远惊恐地看向莫夜朗。
莫夜朗点点头,道:“时间紧迫,我只能用一些非常手段了。刘经理,这个人你应该认识对吧。”
刘意远点点头,这人他当然熟悉。原本记忆中的脸孔并不那么清晰,但是眼看着这人被扭出来,刘意远一眼就看出来。
“没错,就是他。”刘意远指认道:“他就是负责看诊我的大夫,从头到尾,我越发昏沉的治疗也是他负责。”
莫夜朗努了努嘴,笑了笑。
两人跟莫夜朗事先便对过暗号,立刻会过意,顺手撕扯下他那件残破不堪的外套大褂,里面穿着一件夹克,有些不伦不类。
另一人在他胸前身上摸索起来,一只手扯住他的背脊,两手像是翻鱼肚一样抖起来,很快把这人内里藏的东西抖了个干净。
“这是?”刘意远往前凑了一步,看清楚这人身上落下的东西。
“香炉,纸符,白纸,毫笔,签符令,还有……”
刘意远认得这些东西,他在城里没少跟这些老本行的相师接触,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不陌生。
这毫无疑问,都是行家相师的一身行头。
“认识吗?”莫夜朗问。
刘意远此刻也不再隐瞒,道:“莫总,这人不是什么大夫,看来他就是个正儿八经的相师——见鬼了,让一个看相的给我治病?”
刘意远面红耳赤,气不打一处来,怒道:“这医院想开不想开了,这是违法。”
话音刚落,刘意远想起什么,几步并作一步来到这人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胸口,厉声问道:
“我问你,你有医师资格,证件什么的,有么?”
这人呜咽着摇摇头,又点点头。
“你不用折腾他了。”莫夜朗低声道:“他所在的医院早就被
vinky所在的制药和医药企业股东渗透,这些东西并不难弄到。问题是,他们对你的诊疗,更像是施咒。”
刘意远听到这,总算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莫总,我记得您是不信这些邪的啊。”刘意远挠挠头,奇道。
莫夜朗侧过脸去,咳嗽两声,随口搪塞过去。
毕竟有些话还是不能讲的,因为顾北北就改变了自己一贯的看法,这种话说出来,未免有些掉价。
“对了,北北小姐!”然而刘意远却没有这个眼力见儿,偏偏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一拍手,问道:“莫总,您别瞧这丫头年纪不大,她可是这行道的行家,本领不小哩,这厮这么可恶,让北北小姐来审审,我看八成没错。”
说完,刘意远轻轻踹了眼前这人一脚。
莫夜朗摇着头道:“我当然知道,你之所以能恢复,也多亏了北北。”
刘意远一听,眼睛都亮了,赶紧道:“那莫总,她现在人在哪,我得好好谢谢她……”
话才说到一半,刘意远就住了嘴。他不愧是跟在莫夜朗身边最久的老员工,莫夜朗什么脾气,美人比他更清楚。
一言不发的莫夜朗,如果弯起嘴冷笑,那才是最恐怖的前兆。
一提到“北北”的名字,刘意远少说见到莫夜朗这样冷笑了三次。
他直觉得自己昏迷不醒都没有这样感到恐怖过。
毕竟见识过莫夜朗的雷霆手段之后,没有人不对他折服——这一层折服里,还隐藏着后怕。
很多次,刘意远都只有庆幸的份儿,庆幸莫夜朗针对的不是自己。而现在,被莫夜朗这样直直盯着,刘意远就像是被老猫盯上的小老鼠,不寒而栗,动也动不得了。
“她……”莫夜朗收敛了眼光,低下头,叹气。
“她现在不在。”
刘意远也不敢多问。
谁知道,听出些猫腻的“大夫”忽然笑出声来,他挣扎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刘意远见他有话要说,顺手把他嘴里的皮绳解开,后者差点一口咬在刘意远的手腕上。
“拿开,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这人却张口就开喷,身体起起伏伏,要不是身旁两人按着他,简直像一条撒欢的疯狗,他先是咳嗽几声,几口带血的浓痰喷出,又嚎啕笑起来,过了许久才阴冷地说道:
“姓刘的,你装什么装!”
“什么装?”刘意远觉得匪夷所思,道:“我装什么了?”
“我呸!”又是一口浓痰,险险从刘意远脸前飞过,他张牙舞爪,大口穿着粗气,道:“你是真不晓得,还是一点不敢提起来?姓刘的,我问问你,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刘
意远捧出一张白色的手帕,在脸上擦了擦,往后退了一步,神色有些尴尬,他看了一眼这假大夫,不屑道:
“我是莫氏集团执行策划兼任总经理,是莫总的左膀右臂,你说我是什么身份?”
“呵呵,你难道连自己的使命都忘了?刘意远,我看你是睡糊涂了吧。”假大夫挣扎着吼道:“你当我费这么大的力气,冒这么大的风险来救你,是为什么?”
“救我?”刘意远鄙夷道:“你那是救人吗?要不是你用那什么熏香来蛊惑我,我怎么会做不利于莫总的事。”
这人却语气冰冷,笑道:“哈哈哈,好好好,你有理。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坚持了。莫老四,你听好,前几日你严刑逼供,老子不吃你这套,关于这姓刘的,老子是一个字儿都没吐出来。但你也别着急,现如今姓刘的反水了,老子就告诉你当年的事,也好叫你看看,这个姓刘的是个什么东西。”
“你说什么!”刘意远被这假大夫坑害,又叫他当着面要污蔑自己,心里自然很不是滋味,他握着拳头就要揍过去,却又强压住内心里的怒火。
只因为莫夜朗已经拦住了他。
“不急,让他说完,我自然还你公道。这人脾气很硬,不轻易开口,现在是个机会。”
刘意远低声应和,道:“好,莫总,你小心些,这人疯起来,什么人都咬。”
莫夜朗把刘意远拉到身后,给这假大夫看了座。
“哼。”谁知道这假大夫的脾气又臭又硬,不肯落座,直挺挺站得笔直。
刘意远仔细看过去才发现,这人果然是饱受酷刑,身上皮开肉绽,每一处完好的皮肤。
他知道莫夜朗不爱做这样的事,也大抵能推测得出,如今的情况已经恶劣到了极点。
“这个姓刘的不是什么好东西。莫老四,虽然咱不是一条线上的人,但毕竟算得上正面交锋的对手,我奉劝你,老早开了这东西。”
“那至少,你得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莫夜朗看了一眼刘意远,接着道:“毕竟,刘经理跟了我十多年,他说是我的左膀右臂,这话不算假。”
“十多年?”假大夫看了一眼刘意远,眼里满是鄙夷,道:“那莫老四,你要不问问这个姓刘的,他难不成是天生地养,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光屁股猴子,生下来就在你莫家效力么?”
这么一说,莫夜朗的心里也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只因为刘意远的来历的确与常人有一些不同。
刘意远进入莫氏集团的时候,莫夜朗也不过十来岁,继承家业的他起家并不富裕,那时候的莫氏也不是今天这样的庞然大物,运作起来少不了各
种各样的麻烦。
愿意陪莫夜朗度过难关的人不算多,但的确有刘意远这么一号人。
但他当年加入莫氏,资料上的信息少得可怜。一没有家庭背景,二没有工作阅历。整个人像是一张白纸,凭空出现。
要不是当年莫氏急缺人才,刘意远又的确有一些管理方面的才能,莫夜朗或许见不到这号人物。
而当莫氏集团崛起之后,也就没人敢再质疑这位元老的身份了。
只不过,刘意远好像从一开始就无父无母,没有家庭家室,是一个孑然一身的浪子。
“我?”刘意远道:“我有什么好说的。莫总,我爹妈原本跟莫老爷子是一辈人,他们在最早莫家的小作坊里就是老员工,我长大以后过来,也没什么不好。”
谁知道,听到刘意远的解释,这假大夫却冷笑一声,道:“你别骗人了。刘意远,我见过骗子无数,能把自己骗的服服帖帖的,你也算是第一个了。不错,你爹妈确实是当年莫老四他老爹一代的改革派的人,金盆洗手,退出相师一行也是他们的主意。”
刘意远一听,顿时有些得意,一拍桌子,道:“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可挑拨我跟莫总……”
然而他这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假大夫凄惨的狂笑声,断断续续,打断了刘意远。
“好一个挑拨。刘意远,我问问你,你爹妈怎么死的?”假大夫眯着眼道。
“什么怎么死的……我,我当时那么小,怎么有印象?”刘意远忽然有些紧张,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冷汗开始从脸上一层层落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