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寒跟她两人耍开嘴皮子,没完没了,柳燕行懒得听他们的废话,自顾自走了过来,抱着胸抬头打量着黎祖像。
曲杉斛哆哆嗦嗦:“你、你们来,是想抢夺圣灯?!”
自知失言。圣灯常年存于圣冢,灰不溜秋不打眼,当然涿鹿台坚称那叫神物自晦,而不是外表普通。若他不说,这两名少年一辈子也想不到黎祖手中这盏,就是荒海上上下下最为宝贵的圣物!
果然,顾知寒抛下陵光君,几步跳过来,眼里波光粼粼:“就这?你们不会在骗我们吧?”
柳燕行自被他跳到身上,完美的脸上就缓缓渗出些烦躁,扫了一眼荒海圣物,只说:“雕工一般。”
沈柠听到这里,冷不丁笑出来,她真是没想到年轻时的柳燕行,也曾中二狂傲、怼天怼地。
原来他十几岁时就爱装斯文。
——可那时的曲杉斛却怕得舌根发麻,陵光君突发奇想:“要不这样,灯送你们,正好我们荒海一直缺尊主,你们来当,怎样?”
她开始分说尊主的好处,比如在西域相当于土皇帝、比如能震慑中原、比如带上十二城可以玩出花来,听得顾知寒摇摆不定。
“不用了,没兴趣。”柳燕行离顾知寒远了些,悠然坐下:“二对一不公平,那我就等你们护法到齐。”
可惜四君到齐,仍旧输得一败涂地。
五人心丧若死,只有身殉一条路可走。
千百年下来,涿鹿台就如这个yīn幽的暗冢,不知堆积埋葬了多少悖逆天理的龌龊肮脏之事。
圣物被神化,高高供奉在神像之上;
而曲杉斛这样无辜的少年,却只能跪伏于yīn暗墓冢中,无声无息地奉献性命。
荒海远离中原、行事乖张,再荒诞毒辣之事,也被掩盖在纯洁的皑皑白雪之下。
讽刺的是,一心侍奉的涿鹿台,立了规矩要他们五个大活人为个死物殉葬;
立场不同的敌人,却在那日成了他们的救赎。
明明之前根本不愿搅进荒海这摊烂泥里的柳燕行,忽然改了主意,带走那盏害人的灯,为他们斩出了一条活路!
曲杉斛:“可能是故地重游,这些旧事历历在目,多说了几句。”
琼姬也怅惘:“我自问潇洒,还不是照样被困在这鬼地方。若不是他们动静太大,那些老不死的无心他顾,我也逃不出去,只恨少杀了几个!咦,奇怪,怎么我也想起这些事了?”
沈楼:“触景伤情吧。”
肖兰眯了眯眼,想起从方才到现在,唯一的变化就是点了灯,倏然起身从身后解下炽伽,一箭将黎祖像手持的灯火she落。
姚雪倦惊怒:“你!”
肖兰捡起查看,只见灯芯上染了一丝青:“不对,灯里被下了药。”
琼姬脸色铁青:“看来,又有人好日子过太久,活得不耐烦了。”
————
“让开!”
圣冢门外,顾知寒拦住柳燕行,急急道:“只是致幻药,你不要命了!”
柳燕行:“他们十年前就能让琼姬去死,现在说只是致幻药?我一个字都不信!”
顾知寒看他气势还在攀升,面色剧变:“你我同一心法,别人不知,我在帝鸿谷外就看出来了……你现在这样,是嫌死得还不够快吗?!”
柳燕行右手持狰狞的萤火刀,冷冷看着他:“我的事什么时候需要你管?管好自己,少给我惹事。”
雪山上的风狂啸不止,顾知寒盯着他:“帝鸿谷的记录到底写了什么,让你不得不跟那帮人定下三月之期,你什么时候是这么急躁的人了?”
柳燕行瞳孔微微一缩:“闭嘴,要么跟我一起拆锁,要么,滚一边去。”
顾知寒耸耸肩,气势倏然缓和下来:“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以为我真的猜不到?懒得和你计较。”
柳燕行萤火刀一指:“都退开。”
偃傀派掌门惊得变了调:“可是……圣冢门中机括为防人破坏,早已设了锁死的装置,就算您劈了这锁,也是绝对打不开的呀!”
顾知寒微微笑道:“好天真,你们敢把这破地方锁上,现在还想着保全这里么?”
那掌门看着他的笑脸,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鬼魅,忽然灵光一闪:“你你你——你们要——”
柳燕行冷冷瞥了他和其余城主一眼,一句话都不说,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顾知寒身影也凭空和他一起出现在巨大的冢门上方,一掌抵在他后心!
那些城主恍然回神,急红了眼:“不可——”
狂风卷起地上的雪,平地高高扬起,迷住了所有人的眼。
风雪中,亮起一点点萤火之光。
光越来越亮,在雪地中几乎灼伤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