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启看看宝珠,她正在翻看各大拍卖行的图录,对着赵新说道:“好好选你的日子。”走过去,低头靠近宝珠,“在找什么?”
宝珠翻了一页说:“随便看看。”
乾启拉过凳子坐在她身边,“还想要笔墨?”靠近她耳边低声问,“是不是真的准备做假画?如果是,可以找做假画的高手问问,看人家的东西都在哪儿买的。”
宝珠推开他的脑袋,“别添乱。”
乾启又凑近,他去了景德镇一周,昨天刚回来,又小声说:“要不咱们商量个假期吧?一起出去转转。”说完笑看着宝珠,等着她再次拒绝。
却没想,那人反手把图录一合,果断说了句:“好!”
乾启一下坐直了身子,“真的?”
宝珠站起来,“当然是真的。你昨天拿回来那东西,别在安城拍卖,送到别的市去。他们想去,你们正好一起,大家出去转转。”
“你呢?”乾启问。
宝珠说:“我自然……”一阵急切的上楼声传来,她转身去看向门,门已经“咚咚咚”地响起来。
坐在门边的赵新看向宝珠,宝珠示意他开门。
转身门一开,赵老三就站在门口,面色通红,“大姑娘……”宝珠走过去,赵老三往外退了两步,低声对她说了几句话,大家都看着宝珠,隔着门框,看她神色诧异,随即转头来说:“我下去有点事,你们等我一下。”看向乾启又正色道:“千万别下来。”
乾启快步走过去伸手抓住她,“怎么了?”
宝珠说:“没事。你等我一下。”跟着赵老三下了楼,乾启忙走到走廊尽头的窗口向下看,街上左边是热闹的古玩地摊,右边是马路,他们的门前空落,宝珠jiāo代不要下楼,他又从楼梯扶手的中间试图向下看,却只能看到木头地板,真是急死人。
还好不多时,楼梯上就响起了脚步声,他连忙往下走,中途遇上正上来的宝珠,看乾启望着她神色紧张,她笑了下,晃了晃手里的信,“我刚签收了张法院的传票。”
“传票?”乾启一把夺过,上面写着“民事起诉状。”看了几眼他一下怒了,“这他妈的是什么?”身后隔几步的位置响起乱乱的脚步声,薛利的声音传来,“什么东西?”
宝珠扯了扯乾启的袖子,“没事,咱们上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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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城古玩圈里又出了一个大新闻。
和专家比过“眼学”的民家收藏家,甄宝斋的老板,帮别人掌眼,说是假货。藏家一气之下贱卖给别人,可转头,这东西在拍卖会上拍出了三百万的高价。
原来,那东西根本就是个真品!甄宝斋的老板打眼了!
这案情的爆点很多:
第一,内行都知道,才有个原样的瓶子在苏富比港城拍出,成jiāo价一百万不到,咱们是第一次赶超国际卖场,拍出了比人家还高的价。要知道,同样的元青花,外面拍九千万的,到了国内也就是个几百万的成jiāo价。
其二,这民间所谓的收藏家,曾经和安城第一的瓷器鉴定专家,因为一件元青花的真伪发生过争执,现在可好,原来她也是个二把刀,那上次那件元青花的真伪,就有待商榷。
其三,最重要的,这件案子法庭竟然还受理了,前段时间金一年被告,已经是对古玩收藏行规的一个挑衅,这次的案子,要业内人士看,甄宝斋负责人根本不该是“适格”被告,会不会在开庭后驳回原告起诉,也是看点之一。
最后一点,被告的甄宝斋负责人,竟然是个年轻的姑娘,她年轻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还漂亮,到底是真才女还是想踩着专家上位的“文人婊”,新词都能为她因人设岗,美人总是占便宜,拍个烂电视,主角漂亮都能拉升收视率,何况是古玩界,这里美女说真的,才貌双全的,近代属于和真文物一样,绝迹中……
所以无论是民间的收藏家,还是专业的鉴赏家,包括普通老百姓,这次都被吸引了足够的注意力。
接了起诉书之后,正常程序应该去法院了解案情,但对乾启来说,几个电话就问了个清楚。
“宝韵”的会议室里,还没开张,第一次使用,大家却都面色凝重,看着坐在中间的人眼神沉沉,好像在审阶级敌人。
宝珠被看的眼晕,说道:“我真的有办法,你们这么紧张gān什么?”
“我们怎么不紧张?”乾启说,“收到传票后,现在是举证阶段,你什么也不做,也不让我做,你到底要gān什么?”
宝珠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什么都不用做,他们告不了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事情上,告我不是重点。”
乾启也问过律师,知道这事对方起诉的很牵qiáng,但这事关系宝珠,他自然紧张,说道:“宝珠你这次乖乖的,这事jiāo给我,一个电话保证对方撤诉。”
向诚插嘴道:“你还要搞拍卖行的事情,别在这上面làng费jīng力。”
宝珠慢慢地摇头,“不行。事情已经闹大了,就算现在他们撤诉,也止不住那些人瞎猜,最明智的方法就是我去上庭。”
“可你上庭能怎么样?”乾启急道:“咱们都知道,这事情没个真假定论,他看真,你看假,上了机器验也不能作为百分之百的证据,说白了,就像你自己做的高仿,如果不落暗款,谁能证明是假的,连你自己也不能!”
宝珠看着他笑道:“我们的高仿瓷还有很多上升空间,你不要这样自己夸自己。”
乾启被说愣了,“你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赵新扯着椅子挪过来,“宝珠,咱再商量个别的办法,别去出庭,一个姑娘家好好的,去那地方gān什么?”
宝珠看向他,正色道:“我们是法治社会,你应该相信国家的法律!”
赵新顿时无语。
宝珠看大家都一脸郁闷,心中庆幸,好在这里没人知道她在博物馆吃过闷亏,可还没想完,手机就响了,乾启比她更快一步,看到上面的名字,立时脸色更为沉郁。
宝珠看了眼号码,走出去接电话,乾启隔着门缝听到她说:“……对,烦您问候,这次知道先打电话问问我……没事,等我自己处理就行,我先谢谢您。”
乾启的心一上一下的,手臂一疼,看向旁边人,薛利收回手肘说:“要不别问她,咱们自己处理!”
对面的周达立时紧张,“你想宝珠恨死你?她那人,说一不二,让我们别管你就别管。”
薛利yīn沉着脸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乾启靠近他说:“对方会不会胜诉我倒不担心,因为这事一看就是瞎胡闹,可我就不知道,宝珠有什么办法比那些专家还厉害,能证明出东西的真假。这东西现在真的没有一个绝对可以说服所有人的标准。我其实是急在这里。”
大家的想法也和乾启一样,这么久,也看过不少事情,知道古玩这行就是靠专家“眼力”的判断和机器,但机器是死物,提供的数据可以作伪,专家的操守和专业水平,那更是飘忽,可这些,都比不上宝珠态度的扑朔迷离。
转眼宝珠挂了电话,站在门口叫乾启,“你来我和你说句话。”
乾启连忙推开椅子走出去,宝珠向前走了几步,长廊一串玻璃,阳光从外面照进来,她走到离会议室稍远的一扇窗子前停下,那里阳光最好,热烈地透着玻璃洒在她身上。
乾启看着前面两步之遥的她,那头发如同镀着软软地一层金光,光影变幻在她的发间,让人只想伸出手去,就见她转身过来,柔声说:“小启,有句话我以前告诉过你……越是心急的时候越不能慌,你还记得吗?”
她望着他,眼神有种殷切的期盼,那冬日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轻软温暖,看着这样的她,心中的爱意就会冉冉而起,乾启忽然心跳失速到说不出话来,只想着,这一次,他真的真的不会再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