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生产中高档高仿品的窑厂,重点当然在做旧这一项。
赵平给他们讲解,现在最新的几种造假方法。
他拿起一个青花缠枝花纹的压手杯,在手里转了转说:“新瓷做出来的时候,面上就会有一层崭新锃亮的感觉,就是咱们说的‘贼光’,这个去贼光一直是制假专家和鉴赏专家斗智斗力的地方。以前我们都是用qiáng腐蚀药水,高锰酸钾那些去泡,但实在不好控制,现在各家都有各家的秘方,处理过的釉色和老的一样,这一点,已经不是作假里的门槛了。”
宝珠很感兴趣,现在的作假,和过去可不一样。
她走过去接过那压手杯看了看,对赵平说:“这东西让我看,也有85分了。”赵平笑着说:“这是一般货色,现在造假的,说白了比专家还专家,我们专门有人,去把古瓷片做测试,检验瓷器的足底,分析里面的成分,然后比对着做,非常科学严谨。”
宝珠看向乾启,心里说:“玩清三代的乾四爷,现在心里一定很不是味。”
还没想完,就看赵平又指着桌上的一大摞书,“专家著书立说,我们就跟着里面他们提出的问题一个个攻克,他们说,青花瓷下面的气泡因为柴窑烧制,应该有气泡,我们控制火候,一样给他烧出气泡来,管他要什么样的气泡,保证做的和他书里写的都一样。”
乾启走过来,就着宝珠的手看那杯子,清三代指的就是,康熙,雍正,乾隆时期的瓷器,他家里好多……在他看来,假的还是和真的有差别,还没想完,就听赵平又说:“一百分的东西现在都有,明天带你们去古窑场,保证你们分不出。”
宝珠伸手把那压手杯塞给乾启,笑得意味深长,看着他说:“乾四爷一定很期待……”
第60章
第二天
会客室里,乾启拿出一个显微照相仪,宝珠看他今天带了新东西,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乾启打开手提电脑说:“这是一种照相机,你知道瓷器都要上釉,这种照相仪可以直接照出釉下的成分。一目了然。”
宝珠“哦”了一声,转身继续看展柜里的东西。
乾启走过来,看她正在看一个转心瓶。
转心瓶是犹如“走马灯”一样的双层瓶,外层镂空,内层有图案,通过外层的镂空,转动内瓶时可以看到不同的图案。
乾启看上面的贼光都在,根本没有经过做旧处理,就是当个新东西摆在这里,说道:“这是仿照台北故宫那个做的吧?”
“是。”门口传来赵平的声音,“不好意思,临时来个客人耽误了,这个就是清乾隆霁青描金游鱼粉彩,是古法烧造最成功的一个,外层是霁青釉,图案描金,内胆是鱼塘,里面有红白两条金鱼,”
他伸手把内胆转了转,小鱼从外胆镂空的地方一会露出来一会消失,“这就是我们今天要去的那家烧的,是我老板的好朋友。今年九月才烧出来,因为太成功了,比真品还漂亮,就没舍得做旧,送给我们老板后,就一直放在这会客室的陈列柜里面。”
乾启说:“金玉满堂……寓意也好。”
“走吧,我昨晚和那边打过电话,正好他们今天要点火……”
宝珠伸手,点了一下转心瓶里面的白金鱼,小鱼受力而转,一闪就不见了,几个人前后脚的下了楼。
景德镇,烧的是“柴窑”,当然不是周世宗柴荣的那个“御窑”,而是指用松木柴烧制的“柴窑”。
“以前这里都是烧松柴,空气污染很厉害,现在有了现代化的设备,除了少数几家做高仿的还在用松柴,别的想用也用不起。”赵平一路和他们介绍。
两个地方离的并不远,不多时就到了,车刚在外面停下,就听到了里面放鞭pào的声音,赵平说:“咱们快点,这是点火前要拜神了。”
宝珠知道,这才是最重要的时候,连忙和乾启加快了脚步。
进去的时候,火已经点着了。
柴窑的烧制非常不容易,把瓷器放在匣钵里,按照受热的不同码放在窑内,然后把口堵上,往里面添柴禾。此时……几个工人正在轮流向里面添加柴禾。
乾启看着旁边那小山似的松柴,又看向窑口露出的圆洞……火红的火焰如同两只眼睛,闪在窑口,下面添加柴禾的地方,却正好像一张大口。
宝珠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两个圆孔的火焰红中发huáng,向后退了些,靠在乾启身边……
赵平和几个熟人打了招呼,拿了根松柴走过来,说:“柴窑烧一次大概要二十四小时,在这期间,要不停的向窑里面加柴,保证温度,就是这种松柴……所以这一窑瓷器想烧成,那边的柴全部扔进去都不够,光这柴禾的成本就得十几万。”
“成品率有多高?”乾启问。他知道一窑瓷器,放进去一百件,也许只有一半能烧成功,这还是运气好的时候。
赵平说:“如果要求普通,那么烧成的大概能有一半,但按照高仿的要求,想和原物一模一样的,那么这一窑,也许只能烧出来两三件。”
乾启略微吃惊,“这样一想,就算烧成四,五件,那每一个的成本也都接近三万了。”
“想的美。”宝珠低声说:“有时候一窑放进去一百件东西,其实就是为了那一个,其它的都是陪衬,要不然古瓷器矜贵呢,……矜贵不是因为现在有人追捧,而是因为放在过去,也是皇上一个人的娱乐,因为太耗成本,不是皇帝,哪敢这样làng费。”
乾启笑着说:“所以督陶官是很可怜的工作,帮皇上在这里的御窑厂监督,回头做不好东西还要被骂。”
因为觉得人家做出的瓷器没新意,就不给报销,乾隆皇帝曾经这样折腾过他的督陶官唐英,有三次之多。
“现在烧这样一次柴窑,要用几个人?”宝珠问赵平。
赵平指了下远处的一个老师傅,“那个就是把桩师傅,连他在内,八个人。”又对着远处仿佛参加旅行团的的赵老三说:“爹,你也来看看,那把桩师傅是烧窑的关键,全靠他的经验。”
赵老三嘿嘿地笑着说:“现在都有温度计,还要师傅gān什么?”
赵平顿时噎得说不出话,宝珠和乾启笑起来。
“过去的成本比现在还高……”宝珠低声和乾启说,“就算这样耗费人力物力烧好了,还得再百里挑一,才能送给皇上,不好的,当时都砸了。真是làng费。”
乾启点头,顺着她说:“其实砸了也算一件好事。”
宝珠疑惑地望向他。
乾启说:“要不你哪能有那后接底的笔筒。”
宝珠恍然大悟,突然转身对赵平说:“你以前做过的一个粉彩笔筒,被不小心弄坏了,但我已经把底又给你带回来了,你还可以再用。”
赵平愣在那里,完全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宝珠却无心和他解释,火越烧越旺,她的全部心思,都到了窑口那两团火焰上,火焰此时还不够高,如果再高,要泛白的时候,就是要倒窑了——她有血淋淋的经验呀,可惜无法和人分享。
伸手拉了拉乾启:“咱们走吧,要看成品,这样烧一天一夜,还要等两天瓷器冷却了才能看东西。”
赵平有些意外,她还懂这些,不是说第一次来吗。连忙说道:“走,带你们到外面楼上看他们做好的东西去。”
因为是熟人,所以他们得以一路畅通无阻。
赵平偷偷说:“一般人来,都见不到真正的好东西,老板只卖少数几种大客户。东西拿走后都是上的拍卖行。”
这一整栋楼,都像现代展厅,各种官窑瓷器陈列在侧。
两个“一模一样”的“青花莲托八宝纹贯耳瓶”被放在桌上,赵平说:“三位专家看看,哪一个是真的?”
这瓶子造型古雅,青花发色艳丽,打眼一看,根本是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