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变故(二十)

  他道:“兄长,拿着。”

  迟子衣似乎很是意外,呆滞片刻竟是无奈一笑,碧红觉得自己是眼花了,竟看出一丝苦涩来,只听他轻叹:“天意如此……”

  言罢,他将自己手中的长萧旋转至唇部,手指浮上箫洞,一丝悦耳清脆的箫声瞬时延绵而出……

  公子白衣浮动,手持一样的绿箫,置于唇中,竟是附和齐奏……

  两人四目相望,眼波涟涟。时而一前一后缓慢接洽;时而跌宕起伏你追我赶。彼此互不相让、穷追不舍,两把玉箫穿透本体,绿莹之光缠绕旋转,融为一体,竟是分外和谐。

  迟子衣的眸子定在公子身上,公子手持绿箫、箫光萦绕,衬得周身白光熠熠,更为超凡脱俗。似乎一张绝尘美画,羡煞了众人的眼。

  突然,公子箫声动荡,宛若万马奔腾,疾驰而行,双手指尖急速跳跃,波光闪烁,混为一片,竟已分不清纤长白指。那尘子衣指尖飞速跟上,但似乎慢了一拍,竟是落了好长一截。

  箫声疾驰滚滚,不久忽又转为悠长绵柔之水,指尖盈盈浮动,又恢复起先的悠扬平静。

  公子撤箫与手中,对着那迟子衣恭敬行了一记拱手礼,以示谦逊。

  迟子衣嘴角苦笑连连,回礼道:“宫兄果然名不虚传,承让了。这一次,是我输了。”

  而后他对着皇帝又是一记叩拜:“天朝人才济济,子衣心服口服。谢过天朝陛下圆梦之意。”

  皇帝点头,在其退下后,望向公子的眼中慈爱之意绵绵,开口称赞道:“琛儿文韬武略,竟还精通音律,朕甚是欣慰。你且说说,你想要什么,朕都赐给你。”

  公子对皇帝行礼:“皇伯言重了,琛儿确实有一事相求。”

  皇帝笑道:“能让你念着的事情,必是大事。来,朕一言九鼎必应允与你。”

  公子刚欲张口,却被皇帝侧位的安贵妃打断了,她眼波浮荡,神采奕奕,对着皇帝娇笑道:“皇上别急,这赏赐必是少不了的。但今日众家公子哥儿都在,难道皇上是忘了今日的重中之重了?”

  说着还给旁位的莫公公挑了下眼,莫公公即刻会意,欠身道:“贵妃所言极是。皇上,今日各国之意明显,琛长王子封赏之事待此事完结也不迟。”

  皇上接过安贵妃递上的酒水,沉默不语。安贵妃眼波流动,又道:“皇上,你也替咱们謦儿想想。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此言一出,竟是捏准了龙须,皇帝略略点头。安贵妃与莫公公对视一眼,莫公公当即宣堂:“中秋佳节,举国同庆。吾国国主陛下有意撮合各国之姻缘,今日选出六位世家公子齐聚于此。本朝御史大夫常大司空之子常余生众位已见过,今日来的还有闵相爷之子闵温,宇文御史丞之子宇文思卓,御史卫中丞之子卫于光,袁太傅幼子袁白,第五少保之子第五修承。”

  众公子一一亮相后,闵相爷起身,紫色绶带垂于腰侧,官帽双侧两支羽翎熠熠浮动,他出列行礼道:“吾儿不才,得圣上如此赏识,实乃微臣之幸。”

  皇帝接话附和道:“闵相过谦了。闵相之子在天朝素有妙毫之美誉,今日难得佳辰美景,朕也想开开眼界。”

  世家子弟席位第二列首位的紫衣公子起身,儒雅之气浓烈,很是不俗,他上前行礼叩谢皇帝:“承蒙吾皇赞誉,闵温惶恐。”

  皇帝招呼莫公公:“去,取来文房四宝,朕还真想验证验证这民间传言。”

  莫公公当即回话:“圣上放心,早已准备妥当。”而后,又是大声宣告:“宣,文房四宝……”

  而后,又是几位宫人抬来了原木长桌,摆好笔、墨、纸、砚,静候这儒雅少爷上前。

  闵相之子人如其名,生得颇为温润,紫衣裹身衬得肤色极其白皙,头拆绯色玉饰,两条绯带沿发而下,长长坠于发后。他行礼上前,刚一执笔,二王子便跳了出来。

  他依旧一副嬉皮笑脸之象,竟对着皇帝笑道:“皇伯伯,这作画何其无聊。画的人乐在其中,这看的人估计得闷坏了,我便为这画布之景添上一曲,如何?”

  王爷一瞧,当即起身责备道:“珄儿,不得无礼。”

  谁知皇帝竟是个喜爱热闹的性子,对着王爷摆手道:“无妨。珄儿既有意,那便来上一曲助助兴。”

  听闻皇帝同意后,二王子当即对着公子眨巴了好几下眼睛,然后行至那与公子差不多大小的闵温身侧,道:“闵温小哥哥,别无他意,只是怕你无聊,陪陪你。”

  闵温很是温雅,点头浅笑,面上竟还有两滴酒窝,醉煞了众人。他音色柔绵,浅声轻笑:“那便劳烦珄二王子了。”

  二王子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与这儒雅之人形成鲜明对比。他自袖中取出琅笛,琅笛殷红灼人,被二王子的唇瓣浮上,十根手指纤长跳跃,对孔摁压,脆鸣之声便不断涌出。

  二王子找了个空旷的位子刚准备掩地而坐,只见地上突然划过一圆型蒲团,再看公子,白裳广袖下的手漫过一道白光,白光收尾之处恰巧是二王子身下。

  二王子的星目笑意盈盈,他顷刻便对上公子的眼,满满的凌波,轻转身捐衣落座于公子送上的蒲团之上,闭眼奏笛……

  二王子放荡不羁,笛声如其人,很是飘逸奔腾……再瞧那同着紫衣的飞笔少年,眉目如画、静雅思修,笔端随着音律时急时缓、顿挫有致。

  碧红识得闵温是在很久之前,那时公子还未自帝渊山学成归来。二王子才六岁有余,闵温随同他的父亲也就是当朝右相闵路而来王府赴秋诗会盛宴。二王子一向调皮,未到餐时便觉得肚中饥饿,便抓了碧红前去云帆小筑偷食,却不慎掉入小筑下的荷池之中。二王子怼天怼地,何物都不曾惧怕,唯独怕水,当时刚一落水,小碧红便慌了神,幸而瞧见正在一棵树下作画的小闵温公子,若不是未满十岁的闵温出手相助,怕是早已没了二王子。

  事后才知,闵温本是瞧着那里人烟不多、风光旖旎,才选了那处静神养目、画画风景,岂知却被“误入藕花深处”的二王子搅起一番风花……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