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觉得自己快要昏死过去时,一股清凉舒适的触感让那疼痛逐渐缓解,几滴更为凉爽的雨水滴进了我的脖子。眼前的景,变了,我不知何时已在宫琛的怀里,一道清蓝之光顺着它的掌心绵延而下送至倾城之内,那光连绵不绝,全数被我……亦或是倾城所吞噬。而那让我舒爽的雨水,竟然是他脸庞上斗大的汗珠,它们争先恐后地欲要顺势而下,又是一滴,掉了进去……
他的神色有些恍惚,目光定在光色锐减的倾城上,直至它全然消退……
我不明白那是怎样的一种功力,但我知道,是他缓解了我的疼痛,而且克住了它……
人在倾尽全力做完一件事后,那种虚脱是谁都无法克服的。他贵为战神又如何?仍旧差点儿软了下去,幸而我眼疾手快,从他微弱的怀里挣出,反手扶了他一把。
“你还好吗?”
他定了定身,将我的手从他身上扒开,绷脸摇头:“无甚,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府。”
说着便站直了身子,独自走在了前方。他个子太高、腿又长,步子不是一般的大,我只得小跑跟着,但还不敢大声吆喝,让他等我。氛围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变得如此奇怪。
一直追着他跑到我那院子的后墙小巷,他就站在我院里那棵出墙的梧桐树下。若不是他白衣若雪,我差点儿以为我认错了人。
我总算是知道这跟班爱翻墙的毛病,是从哪里来的了。
果真是应了那句古话,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将我揽腰抱住,一个拔地而起,便上到了我那个还算高也不算高的墙上。接着一跃,成功地走了那只有琛日才走的不寻常之路……
然而,梧桐树下还有一人,掌着灯坐在石凳上。此时,正眼怔怔地看着自天而下的我二人。
很快,她缓过了神,赶紧起身行礼:“长王子君安,小姐钧安。”
我觉得吧,这其实没什么尴尬的,但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某人却并不这么认为,他冷脸道:“你家小姐的药呢?喂她服下。”
我那药丸一直在碧红怀里揣着,此时一听,她赶紧取了药瓶,倒了两粒出来,递给我时满眼担忧。
看着我接过后,嚼下药丸,宫琛才起身翻墙回去了。
碧红赶紧扶我坐下,问道:“小姐可是又犯病了?”
我点头又摇头:“无甚,不过这次,幸好有宫琛在。”
碧红蹙起的眉头更深了:“小姐,不可直呼长王子名讳。”
我就知道……
那一夜,我睡得很好,一点儿梦也没做,属于沾床就睡的那种。我隐约觉得,似乎是拜宫琛所赐的那股青蓝之光,从昨夜好转之后我的整个身子都觉得轻盈无比,甚至到第二天碧红喊我起床时,我一下子精神饱满起身配合着,故而害得她以为我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儿,还询问了老半天。
后来,她将此归功于,小姐与王爷的婚期已定,小姐难掩心中喜悦,自是有些不寻常的……
我心想,你放屁,睁眼说瞎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不想就这么嫁给你家王爷……
但我这人真的是太懒了,实在是懒得去辩解,她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反正我又不会掉毛。
做完早操,用过早膳,看着太阳高高的挂着,不得不感慨一声,啊……又是格外美好的一天啊!
美好,是真的美好。
湘姨娘的丫鬟在不久后登门了,高兴地合不拢嘴,直奔我而来,那种双眸充满欢喜、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的感觉,是我从未在湘姨娘那里的任何一个人身上看到过的。
该是多大的喜事儿啊……
她还未走近,便扯着欢快的嗓子喊我:“一姐儿,一姐儿,粱哥儿回来了,夫人让奴婢来唤你过去。”
我差点儿以为我在做美梦,这是什么神仙日子啊,哪儿哪儿都是喜事儿!
碧红瞅着我激动不已,赶紧上前扶着我,怕我一激动踩到裙摆,来个狗吃屎。当然,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之前在废都确实有过这种不堪的回忆,而且还不止一次,所以她这般紧张,我也是能理解的。
我们紧跑慢跑赶到湘姨娘的院子,刚入门,便听见一声爽朗干净的笑声。
那音儿不用说,自是出自前方亭子里那个背脊挺拔、一身戎装的少年郎。
“娘亲什么时候竟然会讲这么好听的故事了?而且,这么偏僻的,当真是闻所未闻啊。”
湘姨娘也惬意的笑着,那笑声里的慈爱与思念印在每一个音符里,格外好听。
“你喜欢便好,你喜欢便好。”
许是听见了脚步声,回头又瞧着有人影来了,她柔声问道,“可是那讲故事的人来了?”
从那日去了祠堂后,我只要无事,便会来湘姨娘这处闲坐。起初她就那么坐着,一两个时辰说不上几句话,邀我吃些糕点,走时再送上一些,似乎本就想按着这样的交集过日子。
但人心总归是容易触景生情的。她终日思念着自己的儿女,银发勾勒、皱纹横生,而我望着衰老慈目的她,想着的却是我的母亲。
那是一种感情的寄托,是两个交叉情感的碰撞。我将她当做了我的妈妈,却将妈妈曾经讲给我的故事讲给她听,那些偏心故事又单纯又美好,童话里的王子与公主、善恶与美丑,都将奔向一个终点,幸福……
“小姐……小姐……湘姨娘问你话呢。”碧红在我耳旁低估。
我加快了脚步,应声小喊:“那是自然,湘姨娘今日要听什么类型的?”
“一姐儿,快来快来……”她起身,也不管看不看得清,就满脸激动地朝着我招手,“你瞧,谁回来了?”
迎面的日光线,镶嵌着少年郎,常年战场风吹日晒中养成的麦色肌肤,健硕的高挑个子,好看英气的剑眉星目,绽放而开硬朗中略带少嫩的面庞。那个五年前,怀揣着梦想背乡离家的小男孩,真的长大了。
我的内心自是激动无比的,却最终容为两个字:“粱儿。”
我能看见他眼中的泪光,他唤:“一姐姐,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