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含情脉脉、格外销魂的娘子二字叫的我耳根发热,久久未眠……以至于第二日一早,被碧红喊醒时,脑袋“嗡嗡嗡”诈响。
若不是床头榻上那丝帕,我差点儿又以为是做了一场有宫琛的闲梦。
清醒后,望着房内一片喜红,又不得不正视一下今日这大喜的日子。想着不久前,我还在考虑如何逃婚,如今竟心甘情愿想与他成亲,还真是应了那句古话,人算不如天算。
妆台前,不知何时送过来了新娘的凤冠霞帔。
碧红扶我起身,坐到镜前,擦试着昨夜未来得及除却的血胡子。
“桃子还未回来吗?”我问道。
她手上动作未停,略略点头,道:“主子说,还需桃子做些事情,小姐放心吧,主子自有分寸。”
洗好脸后,刚换好红底衫,便见熙儿粉衫莹然兴冲冲地闯进门来。抱着我一阵激动跳脚:“总算见到一姐姐了。可怜熙儿年龄不够未能看见一姐姐秋诗大会上如何风采卓然,原想着回来能与一姐姐续上一续,谁料长姐婿竟是与姐姐如胶似漆片刻不得分离,生生拖到今日这大婚日子才得以见上。这成亲之后,若往后想见一面怕是更比登天还难了……”
镜子里,小丫头说得委屈维诺,那双琉璃深眸更显楚楚可怜,樱唇扁着,真真是我见犹怜……
我上手摸她脑袋,笑道:“不会的,什么时候想见姐姐了,随时来府上找我。”
她小嘴更塌了,“怕是长姐婿不欣喜……前日熙儿还去王府寻一姐姐来着,刚至尘木宅门前,便被挡了回去……”
我只得安慰她,道:“回头一姐姐与长王子打声招呼,只要是熙儿寻来,无论如何都不可阻拦,这下可好?”
熙儿格外认真歪着脑袋,考虑了片刻,才笑了起来,道了一声,“好。”
此前碧红便与我交代过婚礼的一些事项,这古人的婚礼是在黄昏举行,一女一昏,便为婚。于是便不着急着打扮,用过早膳后,碧红又满上了浴盆,洒了药材,嘱咐我泡澡。
我虽对此颇有意见,但还是不得不妥协,毕竟这药浴是为了这幅身子着想。昨日泡着晕了后,幸好暗中一直跟着我的吴立反应快,在碧红的呼唤下,现身为我诊治,虽说用的不知是什么法子,但好歹是缓过来了。
碧红说:“琛月大人说了,这药浴中断了还是得补上的。”
所以,便安排了这么一出“补浴”。
泡澡中,我显得无聊,便闭上了眼,岂料碧红以为我又晕了,赶紧喊到:“琛月大人……琛月大人……”
我瞬时惊了,睁眼的同时便听见我那门“哐挡”一声,幸好一扇屏风遮着,但却明显瞅见那后面多了一个高大的人影,我当下便大喊:“别进来……别进来……我醒着呢……”
我严重怀疑该不会我昨天就是这么被吴立光溜溜拎出去的吧?
吓得我一个激灵瞬觉得水都冷了不少……
吴立道了一声“王妃恕罪……”,便又神出鬼没退出去了……
碧红满脸堆笑着回来,与我道:“抱歉小姐,碧红以为你……”
我直接开问:“昨天谁给我抱上床的?”
碧红眨巴了好几下眼,“小姐在说什么?”
“你少给我装?难不成昨晚我躺在这儿?你就是这么给他叫进来给我看病的?”
碧红赶紧摆手,“怎么会?小姐金枝玉叶,名节金贵,碧红怎会这般不知分寸?昨日发现小姐晕厥后,碧红便在这水面上盖了一层红纱,这才请了琛月大人入内的,小姐放心,绝无有损小姐名节之事。”
见我斜眼视她,她才又扭捏道:“琛月大人入屋之前,便发了信号给主子,是主子将小姐抱于榻上的……”
早说不就好了……又添置了热水后,我才后知后觉,她方才说是谁?宫琛……那我这娇躯……
于是耳根子便又很没出息的变烫,幸好这热水缭绕,遮了些心里的羞涩……
晌午时,来了锦绣坊的房姑娘,碧红上前先是一礼,道:“劳烦房老板了。”
我这才知道,原来一大早这房姐姐便来了,在隔壁湘姨娘的院里候着,那凤冠霞帔便是她送来的。而今日负责为我梳妆打扮的人,也是她。碧红在一旁给她打着下手。熙儿用过午饭后,便又来了,此时正无所事事地在屋里左晃右晃观摩着,偶尔插上一句俏皮话。
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得自己都要睡着了,才发觉有人拍着我的肩说:“奈小姐,可还喜欢?”
镜中女子,墨发高挽,黛眉弯弯,浅眸长睫,一颗朱砂置于眉间,山根高耸,人中深邃,衬得红唇格外应景,颇有樱桃般待人品尝之风,讲真,这古容化妆品有限,能画成这样,便是很高超了。
我笑道:“一儿谢过房姐姐。”
房姑娘眉目柔和,一笑却如牡丹盛开,甚是勾人,“一妹妹客气了。”
话音刚落,便听见敲锣打鼓声沉沉入耳,湘姨娘此时也来了,几人纷纷帮忙,为我套上喜服,这衣服好几层,层层叠叠,外层红纱金线刺绣比翼鸟,着身后,却觉得像压了一层厚厚的铠甲……
湘姨娘端着那明黄凤冠,正冠排排珠帘颗颗圆润、格外奢华,两支比翼副冠生动逼真、摇曳生姿,然而我的心思却在它戴在头上后,直接穿越到了那一年锦城成亲时的倾城幻境中。
这冠与衣裳,赫然是锦城的那身。
宫琛如此作为,我不知其意,但总觉得浑身膈应,毕竟这凤冠霞帔再为奢华珍贵,终究是已逝之人的物件,兴是我脸色不太好,湘姨娘问道:“一姐儿可是有何不适?”
碧红也有些担忧,想是昨夜那场突如其来的晕厥,让她今日格外紧张我的身体状况,也道:“小姐,不舒服吗?”
我喘出胸中闷气,道:“无甚,不用担心。”
那房姑娘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笑道:“一妹妹好福气,这凤冠霞帔曾是已逝王妃的物件儿,长王子当真甚是心仪一妹妹呢。”
这是何意?
她并未等我开口询问,而是继续说道:“这皇家不比普通人家,已逝之人身份尊贵,所用物件儿便会随主人一并安葬,但却除一物,便是这大婚时的嫁服王冠,若是它置于亲生女儿身上,便是寓意为她挡风挡雨、保她一生富贵无忧、无病无灾,若是被儿子送给了儿媳,那便是宣告众人,母亲在天有灵祈求其庇佑,终其一生,他只愿与此女子一人生死与共,携手同行……”
碧红此时已热泪盈眶,哽咽着笑着,她道:“小姐真美,像极了王妃当年的模样。”
而我却觉得自己失聪了,反应过来时,却听那锣鼓声更响亮了。似乎刚经过我院外的长墙,湘姨娘笑道:“近了近了……听这动静,再半刻就会到府门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