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京华听说,到门边看了一眼,外头果然下着细雨,不免叹口气。
刘琰可能是累了,没再吭声,两人沉默着吃了饭,各自回房休息。
这场雨滴滴答答下了一夜,下得许京华梦里都在发愁雨天走不了,然后早上起来,果然走不了。
“道路太泥泞了。”出去看过的随从回来禀报,“且这雨,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
如此雨天,走不了,也出不得门,吃过饭后,无事可做,刘琰就提议:“教你几首新诗吧,也好打发时间。”
闲着也是闲着,许京华点点头,表示同意。
哪想到大殿下头一句就是:“好雨知时节……”②
“停!”许京华斜眼瞪他,“你故意气我是不是?”
刘琰笑了笑,“真没有,只是外面chūn雨绵绵,很容易想起这首。你不想听有雨的么?”
“不想!”
“那我一时还真想不起别的,满心全是雨。”
许京华再瞪他一眼,起身回房,自己呆着去了。
好在这雨到午前就停了,天虽没晴,chūn风chuī着,到第二日早上,已不妨碍行路,只是仍得缓行。
许京华在客店里困了两夜一天,还要继续在车上跟刘琰大眼瞪小眼,实在无聊透顶,就戳戳刘琰,问:“大殿下最近读什么书?有没有有趣的故事?”
刘琰眉毛一挑:“你确定要我讲?”
“……”对啊,万一他再讲一半就停了怎么办?许京华想了想,“你给我讲一个故事,我就给你讲一个草原上流传的传说,怎么样?”
刘琰手里正握着一卷书,他眼睛落到书页上,正好看见“子贵母死”四个字,便点点头,说:“好啊。你在草原长大,听说过创立北魏的鲜卑拓跋氏么?”
“听过呀,太武帝大破柔然,说书先生最爱讲这一段,大伙也爱听。”
“嗯,那说书先生讲过太武帝是怎么死的吗?”
许京华摇摇头:“没有。怎么死的?”
“被身边太监杀死的。”
许京华一惊:“什么太监这么大胆?”
“这个太监叫宗爱,因为与太子不和,总在太武帝面前进谗言——就是说太子坏话,太武帝因此诛杀了太子亲信近臣,导致太子忧虑而死。宗爱怕太武帝想明白是自己捣鬼,害得太子早死,就一不做二不休,犯上弑君。”
许京华怎么也想不到故事里英雄盖世的太武帝,竟然是这么个下场,不由瞪圆了眼睛,追问:“那后来呢?宗爱弑君,有没有诛九族?”
“一开始没有,北魏宫禁不严,他弑君之后,偷溜出宫,第二日大家发现太武帝死了,并不知是谁做的。”
“……”
“皇帝驾崩,当务之急自然是推立新君。此时太子已死,但遗下一子,有人认为应该立皇孙,但也有人认为,此子年纪尚幼,不如立太武帝第三子。宗爱听到消息,当然不可能甘心让他们立东宫之子,他跟那个第三子关系也不好,就假传太武帝皇后之命,把这几个大臣召进宫中。”
许京华十分警惕:“他想gān嘛?”
刘琰笑道:“大臣们要是有你这么警醒就好了。可惜,他们轻视宗爱,所以没有防备,进宫之后就被宗爱所杀,太武帝第三子也未能幸免,宗爱还不罢休,又去东宫抓皇孙。”
许京华紧张极了,刘琰却偏在这时停下来,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还嫌弃:“冷了。”
许京华赶紧拎起水壶,给他蓄了半杯温的。
刘琰这才满意,慢吞吞喝了一杯水,继续讲道:“幸好东宫得到消息,rǔ母常氏先一步带着皇孙藏匿起来。宗爱这时急着拥立与自己亲善的太武帝幼子为新君,也没再追查,小皇孙躲过一劫。”
许京华终于出了那口气,接着追问:“后来呢?”
“后来宗爱仗着拥立之功,给自己大肆加封,又排除异己、把持朝政,新君不甘心,与他争权,他就又把新君也杀了。”
许京华:“……”
刘琰看她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没想到吧?”
许京华呆呆点头:“这……这也太……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刘琰拍拍桌上书卷,“史书就是这么写的。”
“他连杀两个皇帝,都没事吗?拓跋家……不是很英雄的吗?”
刘琰淡淡一笑:“打天下或许英雄。不过新君死了,大臣们找到皇孙,拥立为新帝,宗爱也就被问罪了。”
“诛九族吗?”许京华又问。
刘琰:“……何等bào君才能做出诛九族之事?三族已是极刑。”
“哦,果然说书先生又夸大。”许京华以为故事讲完,结局圆满,就自己端起杯子喝了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