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于成任与西凉昊单独见了面,态度比昨夜好了几倍。他不停地感谢西凉昊搭救他的一双儿女,这两个孩子已然成了他的全部,是西凉昊成全了他。
“不必多礼了。”西凉昊冷静道,“本王不会像西凉凯锋那般冷血,你的孩子是无辜的,本王不会为难他们。接下来,咱们该说一说正事了。”
“是,摄政王。下官会去说服夏左和陈华山,然后联合指认西凉凯锋。为我于家报仇之事,就托付与摄政王了。”
“那好。今晚,本王会去找你们三个。”
于成任满眸的凝重,望着西凉昊须臾,才沉沉地点了点头。
西凉昊命人把于成任送回了关押之所,只待着入夜的好消息。然后,他要再去探望百里尊鹤。此时,葛黎不在身边。他想,他该带她一起去才是。这个时间,葛黎一定在天舞云袖吧?
西凉昊尚未走到天舞云袖,便见葛黎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手中还挥着什么似的。
西凉昊忙加快脚步,来到葛黎面前道:“出了什么事?黎儿,你慌什么?”
葛黎晃了晃手中的信,上气不接下气道:“于成任在哪里?快……拦住他,他要……要寻短见!”
“什么?”西凉昊错愕地接过信来。
“这……这信是于成任让于洪转交给我的。上面写着,托我好好地……照……照顾这两个孩子,他要……”
葛黎说话间,西凉昊已经大体地通读了信笺。原来于成任不想因为指认西凉凯锋,而使自己的罪行公诸天下。否则,他的儿女会看不起他,更会终生蒙羞。他的儿女,正是他在这世上唯一且最损失不起的。为了这两个孩子,他选择做一个懦夫。在信的最后,他还表达了对西凉昊的信任,就算没有他的供词和指认,西凉昊一样有能力收拾西凉凯锋。
西凉昊看完了信,一脸漠然。
“于成任到底在哪?”葛黎焦急道,“阿昊,你怎么了?”
“此人去意已决,知道自己死有余辜,一定留不下了。”西凉昊淡淡言道,“不过,他是得对,就算没有他们几个,本王一样能收拾了西凉凯锋。”
“不去挽回了吗?”
西凉昊负手而立,“人走多时,挽回不来了。罢了,就依他,好生地照顾着于洪、于芷吧!”
葛黎惋惜地点了点头,“也依他,不把真相告诉芷儿和洪儿吗?”
“能瞒着,就瞒着吧!以后,本王亦不再提及此事。”西凉昊沉声道。
葛黎挽上西凉昊的手臂,心情悸动道:“阿昊,你让这两个孩子有了生活的希望。我好想替这个于成任向你道一声谢。”
“他临行前,已经千万次地谢过本王了。”他的声音若西凉瑟的秋风,透着几分寒意,“原来是为着这个。”
“他让你失望了。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彻底扳倒西凉凯锋的机会……”
“本王不能勉强一个不可靠的人做出可靠的事。不过,如此一来,本王与西凉凯锋之间的游戏才会更有意思。”西凉昊眸光一亮,提着几分兴味道,“让西凉凯锋先高兴几日,像这秋后的蚂蚱,多蹦跶蹦跶。”
“无论如何,我都支持着你。”她温婉地笑,有力地握着他的手臂。
“只要这世上有一个可靠的你,我便感激上苍待我不薄。”他微微一笑,若暖阳当空。
葛黎上前温和言道:“百里前辈,您能够清醒过来,我们大家都由衷高兴。我想,不久之后,您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我也是这么觉得。”西凉昊附和道。
百里尊鹤微微眨了眨眼眸。
这时候,江九章亦闻讯匆匆赶来。虽然已经听说了,但是当他见到百里尊鹤睁开眼睛的时候,仍旧难掩激动之情。
把过脉,又与百里尊鹤感慨了几句之后,江九章直言道:“宫主,你醒得正好,白羽宫遭难,正是需要你来主持大局的时候呀!”
百里尊鹤早就从西凉昊那里听到了一切,因而努力地蹙了蹙眉,眸光幽幽一动。
“我知道你急,但你千万要稳住自己的心,这才对康复有利。”
“你们快看,百里前辈在指着摄政王呢!”葛黎眼睛十分的尖,只她发现了这个细节。
江九章看了看百里尊鹤,又看了看西凉昊,猜测道:“宫主莫不是要将这重责大任交给摄政王?”
百里尊鹤微微眨了眨眼。
江九章叹道:“可是,宫主,你有所不知,摄政……”
“师伯,我已经将全部都告诉师尊了。”西凉昊轻声说。
百里尊鹤的神情显得十分焦急,只是说不出一个字。
“宫主,你切莫这样着急啊!听我的,一定要稳住心。”江九章忙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百里尊鹤又眨了眨眼睛。
这时候,百里明珠来到了近前,“师伯,您终于来了!我爹他何时能够恢复呀?”
“珠儿,我刚说过,宫主恢复尚需时日。我坚信,宫主能够完全康复。但是,我不能给你一个具体的期限。也许是明日一早,也许是一年以后,甚或更长、更短,这并不是我现在能够估量的。毕竟,宫主醒了,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康复迹象,咱们应当时刻期待着他痊愈的那日。”
“我当然这么期待着了!”百里明珠握拳道,“只是,青峰堂血洗白羽宫的仇,让我寝食难安。多想早一日捣了他的老巢!还有那个叫赵崇辉的,使个什么破天神掌,待我爹痊愈了,管教他双手破烂!”
“珠儿有志气啊!咱们就共同地期待着那一日吧!”江九章笑呵呵道,“你们看,宫主听了珠儿的话,似乎是笑了笑呢!”
大家端详着百里尊鹤唇畔那似有若无的笑意,心里也跟着舒坦了一些。
之后,江九章仔细地斟酌了一个新的药方,又详细地向杨荔儿讲解了一番。同时,他了解到杨荔儿懂得针灸,便决定在府上多留几日,将针灸的技法全部传授与杨荔儿,也好为百里尊鹤治疗。
这天傍晚,追影带来两个消息,一则是于成任果然自尽了,一则是那些追杀于芷、于洪的人转了几道手,间接地向西凉凯锋复命的。
事后,西凉昊没有对于芷和于洪吐露真相,他只是说,于成任回边关去了。
葛黎更是耐心,她这样对孩子们解释:“你们的父亲是一个英雄,他为了国家大义,舍弃了小家,终生守关,好让外敌无法入侵。虎父无犬子,你们作为于成任的子女,自当是坚强而勇敢的,今后你们必须互相扶持,彼此鼓励,一同长大成材。从此,摄政王府就是你们的家。”
于芷心事重,不愿意白白接纳摄政王府给予的好处,遂主动要求在府上做些力所能及的活。
葛黎闻言,忽而心头一酸,抚摸着她的头道:“你还小,十岁是做不来什么的。”
“谁说我做不来?针线活,我可以做。我愿在摄政王府做一些简单的活计,来换取我和弟弟的日常开销。这才是我于家的风范。”
葛黎很受触动,微微一笑道:“自强,自信,于芷,你将来必成大器。好吧,我支持你的决定,不过你正在长身体,还要照顾弟弟,所以一定不能太辛苦了。”
于芷一脸认真道:“我有分寸。多谢摄政王妃。”
然而,孩子们特别关心的除了父亲的去向,还有家族的血海深仇。于家被灭门的事,刑部已经立案,但是最终会不会找到西凉凯锋头上,西凉昊却不能向孩子们保证。事实上,他已经不再指望着用于家灭门之事扳倒西凉凯锋了。同时,出于保护于芷和于洪的目的考虑,他也不准备让孩子们出面去指控谁。他更相信,既然西凉凯锋敢明目张胆地做,就必然有想好了后路,知道如何推卸罪责。
于芷对西凉昊说:“摄政王,你难道不帮我们报仇了,难道要让肃亲王逍遥法外?因为他是你的哥哥,对不对?”
“不。”
“你保护他,就如同我保护着洪儿。”于芷执拗道。
西凉昊无奈地笑了笑,“本王发誓,从心底不想要这位三哥。然而,这不是本王能决断的。”
“你讨厌他?”
“对。”西凉昊点头道。
“那么,你会让刑部把肃亲王抓起来吗?”于芷追问。
“那是刑部的事,本王不会去干预些什么。”
“刑部一定怕了肃亲王。我于家伸冤无望了!”
西凉昊凝视着于芷严肃而布满愤懑的眸光,沉声道:“须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于芷盯着西凉昊良久,绷紧的嘴唇才稍稍地松开了一些,忽然问道:“摄政王,你可不可以教洪儿习武?”
这问题实在是……西凉昊眉梢微动,略迟疑道:“你要他习武做什么?报仇?”
“是的。既然你武功天下第一,那么你教会了洪儿,他自然可以为于家满门报仇。”
“可惜,依本王看,你弟弟并不是习武的良材。资质平庸,即便习武也难成气候。”
于芷突然跪在西凉昊面前道:“恳请摄政王收洪儿为徒,我愿当牛做马伺候摄政王。”言罢,她还磕起了响头。
西凉昊着实不想再和一个十岁的女孩谈论些什么了,然而听着那咚咚的声音,他又不得不理会,“起来再说。”
“摄政王若是不答应,我便长跪不起。”
“起来吧!本王另为他找一个师父便是。”
“摄政王不能亲自教他?”
“你的目的是让于洪打败西凉凯锋,这么简单的事,无需本王亲自来教。起来吧,否则本王就走了。”
于芷急忙站起身来,唇畔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这一笑虽浅,却是美得很。
然后,西凉昊走到哪里,于芷就跟到哪里……
这孩子果真是要实现诺言,为他当牛做马?才不到半个时辰,西凉昊便受不了了。
“黎儿,黎儿!”西凉昊在回廊里暴走,忍无可忍地叫道,“黎儿!”
“什么事呀?”葛黎正托着一盘子美味的糕点走过来。
“于芷,摄政王妃那里有好吃的,你还不快去尝一尝?”西凉昊向葛黎的方向指了指。
于芷望了望葛黎,然后纹丝没动。
见于芷不为所动,西凉昊急忙说,“你还不拿几块,送去给于洪尝一尝?”
于芷闻言,这才从葛黎处拿了几块糕点,道谢之后,给弟弟送去了。
望着那个跑远的小身影,西凉昊抓狂地叹了一声,“这个于成任,他倒是自在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于芷怎么了?”
西凉昊把事情的经过给葛黎说了一遍,葛黎乐不可支道:“好一个于芷啊,这才几天的工夫,就把堂堂摄政王给降住了!我竟远不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