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黎不是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近她,从开始恨不能啖其肉到现在的淡定自若,她站住了,带着六七岁孩子甜美纯真的笑容,还有几分早慧的矜持。
杜嫔从第一次看到她就有些不舒服,但是她不知道这不舒服从何而来,按着她现在的身份她应该向葛黎行礼。实际上,她在这个宫里可以算是份位最低的,如果不是有杜家和上官家的支持,她不知道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这宫里的都是笑里藏刀,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她已经学会了淡定,微微躬身行礼,“婢妾见过郡主。”
葛黎笑容很美,道:“请起吧,杜嫔今天真漂亮!”
杜嫔摸了摸精致的眉眼,笑得温柔可亲,道:“多谢郡主夸奖,”往旁边让了让,“郡主请。”
葛黎坦然从她面前走过,暗影紧随其后。
杜嫔的心情很好,继续往前走,蓦地,她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
此时,葛黎和暗影已经渐渐消失在那一道影壁后,她微微蹙眉,好像有什么以前被忽略,而现在正慢慢翻起,如同从水里拔起一根水草带起了气泡和污泥,还有涟漪。
迎春奇怪地,“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杜锦平没有回答,片刻冒出一句,“她是神童是吗?”
迎春点头,不明所以,道:“是啊,很早就说她是神童了,皇上还破格让她入太学……”
杜锦平不耐烦地止住她,道:“我知道,我记得是那年的上元宴,她和百里世子还有百里兰依合了一曲,皇上龙心大悦赞其为神童。而就是从那时起,百里家开始展现头角,百里兰依也聪明了许多……”她越想越觉得正确,越想越觉得可怕,揪紧了绢子身体微微发颤,“是她!她才是那个步步算计我和杜家的人!”
迎春傻了,觉得简直不可思议,道:“主子您说什么呢?她不过是个孩子啊!”
杜锦平定了定神,喃喃道:“是啊,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她为什么要这么算计我呢?这应该都是百里益的阴谋!”她脸色阴鸷可怕,“他与杜家积怨多年想要借着皇上的手扳倒杜家,把我拉下妃位,好让百里兰依入主中宫。”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此时恨得牙根痒痒。
“好!好!百里益,百里兰依,我们走着瞧!”
迎春还有点糊涂,实在不知道关那个女娃子什么关系。
杜锦平快速地理清了思路,想了想,道:“你,找人查看这个丫头到底在做什么!另外,我写封信你想办法传出去,让老爷拿个主意。”
“是。”
葛黎并没有把杜锦平放在心上一路进了荷风馆,里面静悄悄的,树影下疏漏出点点斑驳的光点,风扬起一片两片的黄叶有几分萧瑟之感。
“小白,阿昊!”她脆生生地喊。
一道白影倏地从树下蹿下直扑暗影手里的食盒,而另一个则从房间里出来直扑向葛黎,“黎儿,你可来了?”
西凉昊撞入怀中,那软软的,带着股奶香味的身体让葛黎心底发软,很自然地揽住他的肩头,笑道:“你又吓我!”
西凉昊很享受地抱着她,他现在还不及葛黎高,总是一副纯真无邪的摸样,此时张着明亮的大眼睛作无辜状看着她,“鸿儿想你了嘛!”。
那嗲嗲的声音让暗影打了个寒颤,低头,小白正费力地拽着食盒想要夺走。
葛黎笑,轻拍了下它的头,道:“馋鬼!过来。”随手一扒拉,小白一个后仰直掉到地上,她吓了一跳。
暗影面露喜色,“主子,您内力增强不少。”
葛黎也很高兴,从五岁起她便每日修炼武功,终于有了进展。她捞起小白,“对不住,我请你吃好吃的。”
小白眼珠子转了转,很没骨气地又去拽食盒。
西凉昊鄙视地白了它一眼。
那嬷嬷出来微微笑道:“见过郡主。”
葛黎看看浓荫蔽日的大树,道:“管嬷嬷,您准备些茶水,我们就在那边的石桌上坐会儿。”
“是。”管嬷嬷利索地收拾好后,两人坐了下来。
暗影打开食盒,一股清雅的香味扑鼻,却是一只桂花鸭,鸭肉油光鲜美,看着便让人食指大开。
西凉眼睛一亮,凑近深吸了口,道:“好香。”那陶醉垂涎欲滴的摸样让葛黎心头柔软如斯。
这时,暗影又取出一个食盒里面是一捧色泽鲜艳的干果,小白一个个往嘴里塞,果核儿不时地落下,吃得甚是欢喜。
管嬷嬷将桂花鸭细细切成薄片放在盘子里,旁边放了蘸料端来。
西凉昊用手捻起薄薄的一片,放到嘴边又想起什么送到葛黎的嘴边,眼睛亮晶晶地,“黎儿,你吃。”
葛黎一愣,曾几何时,敏俊也是这般乖巧可爱,心头酸酸软软,伸手去接,对方却固执地用手捻着。她张嘴,含了那鸭肉在嘴里,细细咀嚼,满嘴余香。
西凉开心地笑着,如画的眉眼弯起。天空的太阳折射出五彩的光,天际尽头,远山苍翠,流霞泛黄,像他记忆深处家乡的味道,而这个眉眼如画的女娃子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美目流转,容似春月,让他刹那有种岁月静好的美好。
他笑微微地,又捻了块放进嘴里慢慢品尝。
院落里流淌着静谧美好的气氛却让树头上的百里君临阴了脸,远远看着两人轻笑默契的场景,他心里不知为何有种酸酸的感觉。
斩星偷眼看了眼他的脸色,咳了声,“主子,那个,可不可下来?”
百里君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飘然落下,头也不回地往回走。
“哎,主子……”斩星不知所以然,愣了片刻拔腿追了上去,又不由地回头看了眼那荷风馆心里嘀咕着,“这主子怎么了?”
这一日,武安然带着丫鬟进了窈窕居的门,着一身簇新衣衫的店伙计满脸堆笑地迎上来,“这位小姐,您需要什么?”
武安然是第一次来不免好奇,四下打量了一番。空间甚大,对着门一溜的柜台摆开,分为数百个小格子,里面摆放着各色胭脂水粉香料,就是那盛东西的盒子做工都精致细腻,处处透着雅致高贵。
对面则是几张花梨木的圆几绣凳,几上明净放着茶壶茶盅,还有各色点心,显然是供客人累了休息的。
丫鬟凑到柜台前看得满眼冒光,“小姐,这胭脂颜色好多,好美!”
武安然性格大大咧咧,平日里对这些女儿家的东西并不在意,不过好奇过来看看,想着给武母和陶新眉带上一两样。
店伙计察言观色,服务热情周到,细细问了遍对方的年龄和肌肤情况推荐了几款,让武安然甚是满意,让他包装了。
自己踱着步抬头打量墙上的画,这些画甚是新奇,有四人围坐,手里都拿着花花绿绿的纸片像是在玩什么游戏;还有跟前摞着一溜子牌,却和平日里那些骰子不一样;转过一面墙,画的是各色女子,身体柔软做着各种动作,优雅却又有力度,下面还配了文字说明……
她看得津津有味,却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哎呦”一声,往后退了几步。
一个声音响起,有些低沉,“对不住,姑娘可碰到了哪里?”
她揉着发酸的鼻子,气呼呼地抬头看向对方却不由地愣了愣。
那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着一身天青色长袍,俊美修眉,昂然如松,站在那里飘逸出尘,脸上有关切之色。
她压下了想要出口的话,不知怎的脸儿有些发热,低了头,道:“没事。”
那少年笑笑,转身上楼,像是对这儿甚是熟悉。
武安然站在那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揉了揉脸,想了想招手让一个店伙计过来,道:“刚才那人是谁?”
店伙计看了眼那人背影,笑道:“哦,那是我们的东家傅公子。”说起东家,他满眼的崇拜。
武安然心儿一跳,摆手让他去了。
丫鬟喜滋滋地抱了盒子来,“小姐,都弄好了,我们走吧。”
武安然心不在焉地点头。
主仆两人回到侯府,刚转过影壁便听到有人道:“哎呀,我的小主子,您可得慢些!”只见一个一周左右的奶孩子迈着粗短的双腿正摇摇晃晃地走着,那摸样煞是可爱。
她抬头看到武安然模糊不清地吐出两个字,“都……都……”蹒跚着跑过来。
武安然最是疼爱这个侄女弯腰把她抱起,拿出买来的拨浪鼓逗着她,“囡囡,好看不?来,叫姑姑,不是都都……”
小家伙憋了半天还是吐出了,“都都……”
武安然无奈狠狠亲了她一口,抱着便往怡心堂走去。
永安候夫人陶新眉正在和武母说话,瞧见她姑侄两人两人过来笑着道:“又缠着小姑姑了?囡囡过来娘抱。”
小家伙向她伸出手。
武安然向母亲和嫂子请了安,便让丫鬟将今天买的胭脂水粉拿出来,“娘,嫂子,这是我今天买的胭脂水粉,送你们的。”
武母性子寡淡,笑道:“我都这么大年纪了,用不着还是你俩用吧。”
陶新眉却被那胭脂水粉吸引了去,欢喜地道:“这是窈窕居的,娘,您不用也不行,这是专门为您这样年纪的人制作的,我娘用过直夸好呢。”
武安然也道:“是,我问了伙计,他给我推荐的,不同年纪的用的也不同。”
“是吗?”武母来了兴趣,接过来细细看了看,果然不同于平日所用,不但颜色鲜润,而且味道清雅,让人看着就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