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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万死不辞

  “草民杜锦城叩见贵妃娘娘。”杜锦城伏地行礼。

  “免,来人,赐坐。”

  杜锦城诚惶诚恐地在凳子上坐下,低垂着眼睑。

  杜绣玉道:“你不必拘谨,总归本宫也是杜家女儿,若是论起来,我算是你堂姐?”

  杜锦城惶然道:“谢娘娘抬爱,草民惶恐,草民幼承庭训,长幼尊贵之序不敢违,但凡娘娘吩咐草民万死不辞。”

  杜绣玉满意地点头,轻轻揭开茶盖吹了吹,道:“你曾经求娶过葛家小姐?”

  杜锦城神色尴尬,道:“回娘娘,是,那时年少不更事,总是做些荒唐的事情,娘娘不要见笑。”

  杜绣玉微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葛家小姐天资聪颖,虽然年龄小却有了倾城倾国的貌,你心念之也是常理。”

  杜锦城连连摇手,道:“娘娘取笑草民了,草民自幼熟读圣贤书,最是知道家有贤妻才能安宅院。敏宁郡主非是平常女子,草民不敢求。”

  杜绣玉道:“哦?她不是平常女子?何以见得?”

  杜锦城犹豫了下,一咬牙,道:“草民以为事若反常必有妖,葛氏,非是天生异数,听闻她五岁时曾溺水,醒来便有惊天之才,草民,草民深恐妖物作祟。”

  杜绣玉眉尖动了动,捏着杯子的手指尖泛白,不动声色,道:“你做了什么?”

  杜锦城索性坦白道:“草民寻了道士做法,奈何道士反受其噬!”他想起那道人寻到自己兢兢战战,狼狈不堪的模样,又惊又怕却更是痛恨。

  少年人总是莽撞率性,更有一种近乎于偏执的执拗。他溜了眼四周压低了声音,道:“娘娘,草民真的怀疑那葛家小姐是妖物附身,这样的事情上古也曾经发生过,草民担心她进出皇宫频繁有阴私之想,危即娘娘和贵人们的安危。”

  杜绣玉没有说话,她想起葛非眼那异于常人的洞悉人心的敏锐和狠绝;对杜家、上官氏母女的仇恨,那是种蚀骨滔天的恨;还有提起或面对夜慕华时那压抑的仇视……但是对方只是个孩子葛家人口简单,这仇恨从何而来?

  以前忽略的被一一挑起,妖物作祟?难道真的是妖物作祟?这妖物是……

  一时间她手脚冰冷,森森寒意从脊背从升起,明明外面是明媚的阳光她却如同置身于阴森冰冷的房间里,禁不住微微发抖。

  杜锦城察觉她的异样,惶然失措,“娘娘,您,您怎么了?”

  杜绣玉陡然回神,镇定了下,摆手屏退秋菊,神色冷厉,道:“谁这么告诉你的?!”

  “那个……”杜锦城呐呐着,“不是,没有……草民只是想……”

  杜绣玉打断他,声色俱厉,道:“记住!这话绝对不允许再说!本宫也当做没有听到。”

  “是,娘娘。”杜锦城唯唯诺诺。

  杜绣玉疲乏地摆摆手,“去吧。”

  杜锦城慢慢退出。

  目送他身影消失,杜绣玉像是被抽空了全部的力气,头脑里一片混乱,甚至手脚冰冷。

  从见葛黎的第一面开始一点一点地剖析,一点一点地回想……蓦然间,她看向栖凰宫的方向,红墙黄瓦,绿树掩映,纵然有万丈阳光却似乎被摒弃在外,无处不透着苍凉萧条。

  她揪紧了衣领,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

  杜锦城出了宫还有点懵懵然,杜绣玉的举动让他有些心惊又惴惴然,以至于他无意识地走到一处僻静的巷道里也没有察觉。

  突然,他后脑一痛,一个黑呼呼的东西兜头罩下来,残余的意识让他拼命地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慢慢地醒了过来,感觉自己老是在晃悠着,似乎置身在一个黑乎乎的空间里。他头疼得厉害,想要抬手却没有半分力气,想要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惊恐至极,大睁着眼睛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动静,隐约地,外面是叽叽哇哇的喇叭声还有人的哭声,呜呜咽咽好不凄凉。

  经过太久太久的煎熬,他终于被放了下来,喇叭声和哭声更大了,还有哗啦哗啦似乎是挖什么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自己被抬起又重重地放下。

  这一摔摔得他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置,却让他的手脚都能动弹了,拼着一股子力气他双手胡乱地去推,却纹丝不动,“砰砰砰!……他用力去捶打着。

  外面陡然一静,接着是一片惊呼声和奔跑声。“诈尸了!不得了了!诈尸了!……”

  他捶得更厉害了。

  好一会儿,有人悉悉率率地走近,“……打,打开看看……”有东西撬起盖子,慢慢地一缕光线透入,还有股潮湿的却清新的空气。

  乍见阳光,他眼睛一阵刺痛,慢慢地眯眼再睁开,竟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副棺材里,旁边一个深坑,几把铁钎胡乱地扔在一边。几面白幡插着,不少扎着白布穿着白袍的男女惊恐地瞪着自己,有胆大的摸了把铁锹慢慢靠近。

  有人突然出声,“这不是二丙家的!”

  “是呀!不是……二柄家的呢?我明明看见入了棺的……”

  “你这个天杀的妖怪!”一声哭嚎,一个全身孝衣的胖妇人扑了上来,“你把二柄家的弄哪去了?……我可怜的女儿呀!……你还我女儿……”

  杜锦城被她撕扯,几番挣扎才脱了身,连滚带爬地爬出棺材,连连摆手,想要说话,嗓子眼却像被堵住了似的。

  高升的太阳拉出他长长的影子,这时候送葬的族人才确信他不是诈尸也不是鬼怪,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个个不禁义愤填膺。

  死的是个妇人,这妇人尸体突然不见了,出来个年轻男子任谁都往坏处想,无论死活,女人最重的是名节。

  一个满脸悲愤的汉子骂道:“我女人死了,你这个该死的还来作践她,我,我打死你这个混蛋!”拖起一把钎就当头砸下。

  “打死他!打死他!……”族人们都叫起来,摸着东西就砸过来。

  杜锦城本来就是混混沌沌的,虽然也练过几年拳脚不过是花架势,庄稼汉子多的就是力气,更何况动了众怒。

  他抵挡了一阵愈发狼狈,衣袍被撕扯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身上脸上都火辣辣得疼,而石块、木棍铁钎还不断地往他身上招呼,势有当场打杀了他的意思。

  他红了眼,偏头躲过一把铁钎顺手拖住,夺过来再反手一拍,正好打在对方的头上。

  那人“哎呀”一声扑倒在地,鲜血从头顶的一个洞里汩汩冒出,手脚抽搐看样子是活不成了,这一下惊了众人。

  “杀了人了!”有人尖叫着。

  杜锦城的眼睛被额头流下的血糊住了,他喘着粗气,面目狰狞如鬼,一时间竟然把众人吓住了。

  他拖着铁钎踉踉跄跄地往山坡下跑,他必须在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逃走,否则他会死得很惨!

  跑,跑,不断地跑,只听到自己粗喘的声音,头脑一片空白,风刮过脸边有点疼,甚至麻木。终于将人声抛到了后面,双腿一软,他跌倒在地上好久都没有动。

  好久,他慢慢撑着身体站起来,全身皮肉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的。头发散乱,原先俊美的脸青紫一片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模样,衣袍几乎成了一条条披在身上勉强遮体。

  他站在那茕茕孑立,四顾茫然,回顾这一天所遭受的,他恍然如梦中。

  莫名其妙地被打晕,再莫名其妙地躺在棺材里,如果不是他适时醒来,或许他会被埋葬活活闷死!谁?到底是谁这般阴狠毒辣?想到可能遭遇到活埋的危险,他身体哆嗦着,彷徨、害怕如毒蛇般咬噬着他的心,这种恐惧几乎要让他崩溃、发疯。

  他蹲下身捂住脸,肩头耸动着,如墨般粘稠的暮色渐渐将他吞噬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