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言情 > 葛黎西凉昊

第二百三十九章压住火气

  她压住火气,徐徐地道:“同儿是什么样的秉性,我这个做娘的最清楚,说句实在话,妾身之所以带他来荆南,就是想寻门好亲事。您不知道,在戍北,登门的媒人不断,我总怕他年轻不晓事被人算计了,便看得紧,可是有些事躲也躲不过的。”

  四夫人一听不乐意了,斜着对方冷笑道:“薛夫人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说是四房算计你们薛家?哼,好歹七丫头是四房的嫡女,有的是好姻缘!”

  薛夫人扯了下嘴角,带笑不笑的,道:“四夫人听岔了,这或许是有人算计,我可没说四房。”缓了语气,“无论是怎样的真相,都是我薛家的不是,我这儿先道歉了。”她站起来向对方躬身万福,带了十二分的诚意。

  四夫人的脸色好了许多。

  二夫人察言观色,笑道:“如此好了,大家都坐下来好好商量着,毕竟事关两家的脸面。”

  薛夫人道:“二夫人这话我爱听,事情既然发生了总要协商解决。但是,真相得查个明白,四夫人不要怪我说话直,这院子里的可都是段家的人,您瞧……”她故意顿住话。

  言下之意,众人却明白,事情发生在段府,薛景同身边没有随侍的人,黑白是非都是由四房说,总是欠了公平。

  四夫人又要跳脚。

  段大老爷止住她,严肃地道:“薛夫人说得有道理,这事儿得彻查,警告这些人不许外传。”

  “是。”段四老爷有些勉强却答应了。

  四夫人眸光闪了闪,哼了声。

  薛夫人赞道:“段家主子都是通情理的,这么着我也放心了。唉,丽妃娘娘最是疼爱这个弟弟,若是有人抹黑,哼……”

  薛家二女儿早年伺候太子,太子登基后被封为丽妃,颇得几分宠。

  这话说的几个人头皮都是炸了炸。却见对方起身,温和地道:“时候不早了,想必七姑娘受了惊吓睡了,我就不去打扰了,回去打发人送些东西过来。”说着话,便告辞离去。

  四夫人气得手发抖。

  段二夫人安慰了几句,便和段家兄弟分别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夫妻二人。

  段四老爷疲惫地坐倒在椅子上,道:“这事儿我看着悬。”

  四夫人发狠道:“左右都这样了,我就不信她能查出个什么?哼,在北戍是薛家的天下,在荆南,我瞧她有什么手段!”想想又有些恼,“早依着我便歇了心,只是七丫头……”

  段四老爷叹气,两人相视一眼,俱是无奈。

  四夫人安慰道:“这亲事成了对我们四房是有利的,再说了,依着段家的地位与薛家是门当户对,薛家,舍不了面子。”

  段四老爷想了想,也释然了。

  段七娘本来就殚精竭虑,加上落水又受了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只看见灯光朦胧,影影绰绰的。

  陡然,房间里响起一个人的声音,“醒了?”

  段七娘吓了一跳,却见帐幔上投着一个削瘦的身影,随着她的动作晃动着。

  她道:“你,你怎么在这儿?”

  那人道:“听说你落水了,我过来看看。”轻笑声,“想不到你倒是舍得脸面,只怕薛家这亏吃定了!”

  段七娘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道:“还得仰仗……呃,您的指点。”

  那人道:“我帮了你,你该如何回报我?”

  段七娘道:“你需要什么?你放心,我娘不会难为你……”

  那人嗤了声,道:“你算计薛景同,他不会就此罢休。只怕你这亲事还有些折腾。你听我说,明儿便求了你娘去祠堂伺候老太太去。”

  提起段老太太,段七娘难免敬畏,道:“祖母最是睿智,我怕……”

  那人道:“你是段家的嫡女,嫁的好也是她的脸面,你该知道她手里有不少好东西,求了一两件便是你的福气。”

  段七娘心动了,段老太太向来看重子孙,无论嫡庶表面上都不曾有什么偏颇。而且,在段家大小姐和二小姐出嫁前半年都是被对方留在身边教导,所以,自己这次应该能留到身边。

  她忐忑道“只是,祖母气我……”

  那人道:“那就看你的本事了!”将一样东西递到床头的柜子上,“寻个机会偷偷地放进去。”

  段七娘惊悚,连连摇头,道:“不,不,我不要……”

  对方也不逼她,道:“我给你的药可以让薛景同慢慢接受你,但是,在那味药里我还配了另一种药,如果没有解药,他会慢慢癫狂而死!”她冷笑,声音如鬼呖,“七娘,你想清楚了。”

  段七娘震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抖抖索索地道:“你,你骗我?……”猛然惊觉,“你,你不是……”

  对方将她的话截住,道:“七丫头,有些话还是放在心里的好!”顿了下,“这场交易你我是各取所需而已。应了我,从此得良人相伴,富贵平安,不应……”她哼了声,瞬息间便消失了。

  段七娘呆滞地,慢慢撩开纱帐,只见柜头上放着一个白色小瓷瓶,上面贴着一张纸。她哆哆嗦嗦地拿起,手一抖,掉下去,发出清脆的声音,却完好无恙。

  她慌忙捡起,握在手心,只觉得像是握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手抖,心颤。

  东院,薛景同脸色发青,大声道:“我不愿意!”

  薛夫人将手重重往桌子上一拍,厉声道:“混账东西,你不愿意又如何?都是你惹得祸!四房早就对你有了心思,可笑你还不知道!”

  薛景同辩解道:“我不知道她会那么寡廉无耻!明明……”他说不出口。

  薛夫人冷笑道:“这事儿怎么着都是你错在先,虽然我拿话挤兑他们,只不过为了以后拿捏对方而已,一旦她进了我薛家的门得做低伏小……”

  薛景同断然道:“我不会娶她!”

  薛夫人气极反笑,道:“那你想娶谁?无论是正妻还是妾室,段家七娘都得占其一,而段家不会让嫡女为妾!”她吐了口郁气,“无论如何,段家四房嫡女也够得上薛家的门第,只是可惜……”

  她摇头。

  她真正想的是与段家大房联姻,既是亲上加亲,她又喜欢段四娘,如今看来都落了空。

  薛景同悔恨不已,更多的是愤怒。他自小养尊处优,自视甚高,向来习惯掌控别人的命运,却想不到被人如此算计。他明明记得是对方邀了自己去水榭那里,然后说了几句话,再然后就是看到了葛黎……等等,他突然想起那杯茶,心里打了个激灵,难道是那茶里有问题?

  想到此,他急忙往外跑,却与一人撞了个迎面,定睛一看,却是粉面寒霜的段四娘。

  段四娘道:“表哥这是要去哪里?”

  薛景同急切地道:“四娘,你来得正好,我要去找样东西,那样东西对我很重要……”

  段四娘娥眉轻蹙,道:“你是想到了什么?”

  薛景同道:“是,我记得与她说话时,她给我沏了杯茶,那茶一定有问题……”

  段四娘摇头,断然道:“不用去找了,即使去了也是白费力气,如果真是她动了手脚,怎么可能留下证据?”

  薛夫人也醒悟过来,又气又恨。

  薛景同懵了,那脸色变幻着,咬牙切齿。

  段四娘叹气,道:“事情已经这样了,表哥,你就静下心好好想个对策。”

  薛景同颓然跌坐在椅子上抱着头,心头似乎在滴血,反复辗转着一个名字,“九儿……九儿……”

  薛夫人和段四娘对视一眼,不禁叹气。

  葛黎从她的嘴里知道了昨夜发生的事,不由惊诧,再就是漠然。段七娘早就看上了薛景同,这一次能舍了自己的清白让对方无法脱身,想必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四夫人应该是功不可没。想来,薛景同一定是愤怒而不甘的吧?

  不得不说,段七娘是个聪明的,设圈给薛景同跳下后,转而便来求段老太太的原谅和认可。无论如何,段老太太不会坐视不管,而薛家即使憋屈也会认了,毕竟是门当户对。

  她小心地提起那张纸,轻轻吹了吹上面的墨汁,放下,起身移步,道:“出去看看。”

  金桃有些不情愿,她认为薛景同对自家小姐是有心的,选择薛家是件好姻缘,却被段七娘搅了局。

  葛黎看了她一眼。

  金桃忙收了神,跟上。

  两人出了房门,早晨的风还带着丝丝的凉意,颗颗晶莹的露珠被风一吹簌簌落了下来,湿了一片地面。

  段七娘只着了件单薄的春衫在风中不由地簌簌发抖,听到脚步声,她惊喜抬头,目光落在葛黎的脸上,刹那间,闪过尴尬和怨怼。

  葛黎的目光越过她,神色淡然地看向她的身后。

  薛景同缓缓而来,脚步沉重,整个人像是被霜打了般,显得颓废而憔悴。他站住了,定定地看着葛黎,有羞愧,有期待,有惊喜,还有怅痛。

  段七娘看在眼里,咬着没有血色的唇,眼底闪过怨恨,闭了闭眼睛,身体摇晃了两下,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七小姐!”花妆叫,忙着扶住她。

  薛景同循声看过来,眼底却是难掩的嫌恶。

  花妆带着哭音,道:“表少爷,您快来看看七小姐吧?她昨夜落了水,今儿一早便来跪着,身体早就受不了了……”

  薛景同冷漠地抬脚便要从身边走过,心脏处蓦然传来一点刺痛,像是被激起的波纹一圈圈向外波及蔓延。他捂住胸口喘了口粗气,心里有个声音叫嚣着,“扶起她,去看她……”

  努力定神,他红着眼睛看着那个俏生生的人儿,明澈却无波的眼眸,微微抿着的嘴唇,淡淡的,疏离的,虽然近在咫尺却遥远而不可及。

  一种深重的悲哀随着那痛从心底翻涌而上,他控制住自己不去看段七娘,不去看她哀怨的眼睛和泫然欲泣的模样,低着头,一手捂住胸口,踉踉跄跄地走了。

  段七娘眯着眼,一滴泪珠从眼角溢出,滑落。

  与此同时,祠堂的门打开,传出段老太太威严的声音,“进来。”

  她挣扎着爬起来,“祖母!……”

  薛景同踉踉跄跄走得远了,那心疼渐渐平复了些。站在小树林中,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散落斑驳的光点,随着风动而摇晃着。

  他勉力站住身子,面白如纸,突然出拳砸在对面的一棵树干上,一拳又一拳,仿若根本不知道痛,拳头上鲜血淋漓,而树干上也被染了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