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不要忙了,您保重身体要紧。女儿俩看一看双亲,不吃饭便要回府了。”葛黎原本同西凉昊说好,下午返回摄政王府,但是又不愿劳动阑珊,便临时改了主意。
阑珊显然是有些失望的,然而葛黎把事情都怪在西凉昊头上,她也没办法。毕竟,她也希望见到摄政王黏着自己的女儿,黏一辈子才好。
“好吧,年后再常回来看看吧!”
“是。爹在哪里呢?”
“老爷在书房。自从辞官之后,他便练字作画,这样也好,颐养性情。”
葛黎随着阑珊的指引,来到书房见葛正英。
葛正英正如阑珊所言,如今只剩下葛黎这女儿。然而,他依然还是对葛黎热情不起来。一脸故作坚强状,从容之余还是有些破绽。在葛黎看来,葛正英是一个极其热爱工作岗位的人,他喜欢做的事,突然做不了了,不郁闷才怪。她看了看葛正英画的马,笔法虽然工整,但是明显少了些许生气。
“老骥伏枥。”葛黎故意说。
“你怎么来了?”葛正英一边画画一边问道。
“今日是大年初二,谁家的闺女不回娘家呀?”
“老夫受不起摄政王妃这样的闺女。”
“爹,大过年的,就别说气话了。”
“是他故意让你来看一看,老夫过得怎么样,是也不是?”
葛黎感觉这问题着实可笑,西凉昊犯得着这样吗?于是,她没有理会,兀自言道:“女儿带了补品,您与娘亲的身体都不是太好,不妨熬一些补汤调理一下。”
“老夫好得很。自从辞官之后,老夫顿觉神清气爽,百病全消。”
“那好呀,女儿乐于听到这些。只是爹不要让娘太操心了,她还在养伤期间,亲自操持一个家,不容易。”
“你这是在看老夫的笑话吗?老夫这里需要夫人亲自操持家事,是寒酸了。回你的摄政王府去吧,那里富丽堂皇,衣食无忧,你只做一只被人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便是了。”
被人管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这可不是葛黎想做的,而且她也不认为自己是被西凉昊如此对待的。最近,她每一天都能感受到西凉昊的真心,那可不是主人玩弄一只金丝雀时能流露出来的情感。
葛黎没有再与葛正英争执,只是淡淡言道:“祝爹娘新年快乐,身体安康。娘,多保重,女儿走了。”
“黎儿,黎儿,你好歹喝一杯茶再走呀,黎儿!”
葛黎大步流星地走着,身后的阑珊好像还埋怨了葛正英几句似的,不过她已经听不清了。既然这里不欢迎自己,她何必不去欢迎自己的地方呢?有人可舍不得她呢!
葛黎一刻不待地回了摄政王府,在进门前,她去了葛之城堡,精心准备了美丽的心形茶点。大约午饭的时候,她才把美食做好,装在精致的食盒里,提着去往上林苑。
未走到上林苑的门口,葛黎已经隐约听到了红袖的歌声,那莺莺燕燕的转腔煞是地道。接着,葛黎再走了几步,映入眼帘的是紫云、天香柔若无骨的身段。
葛黎暗暗地站在门边,远望过去,那里还有一名男子在莺歌燕舞中笑开了花,好比那一夜天空上缤纷绽放的烟火。
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自己是多余的,食盒应声掉落于地。门里的歌声和舞蹈没有停,笑声也还在。只有葛黎,好像不对劲了。她的心里仿佛是被巨石撞击了一下,咚地一声,整个人都不会动了。
这不是太好笑了吗?她明明可以在娘家待到下午,明明可以陪母亲用午饭,明明可以什么吃食都不做,明明可以在日落之前赶回来享受连日来已经依恋上的那个温暖怀抱。
那里富丽堂皇,衣食无忧,你只做一只被人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便是了!葛正英这句话忽然在葛黎的耳边响起,仿佛一个脆生生的耳光打在她脸上。
她落寞地弯了弯僵硬的唇角,镇定地拿起地上的食盒,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回身,安静地走开……
当晚,西凉昊出现在葛之城堡。此时的葛黎还在沙发里呼呼大睡。原来她在这里,让他找得好苦!
“小懒虫,醒醒啦!”他轻轻地推了推她,“醒醒。天都黑了。”
葛黎听到西凉昊的声音,动也没动,继续睡。
西凉昊在她的腰间呵痒,她竟然也没有笑,只是翻身坐了起来,表情漠然。
黑暗中,他没有察觉什么异样,于是揽着葛黎的肩道:“今晚咱们回上林苑吧!”
“王爷自己去吧!黎儿喜欢一个人在城堡里面呆着。”
“一个人?”
“是,你作为摄政王妃,本王顾虑你的娘家并不足够。每一次你母亲有难,本王都尽了全力。至于你的父亲葛正英,本王无法姑息。他长期占着一个官位,却整日卧病在床。他对朝廷毫无建树,这是本王让他辞官的根本原因。并不是本王看他不顺眼,而故意排挤于他。”
葛黎这一听才明白,原来葛正英辞官是因为西凉昊,怪不得今日葛正英的态度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她不禁轻笑一声,语带寒意地咕哝着,“卧病在床,还不是因为你?”
“果然是为了这个生气。”他摇了摇头道,“那葛正英可曾为你着想过?哪怕只有一次?你记着,”他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正视着他的眼睛,“从前,你是葛正英的女儿。嫁给本王之后,你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本王的女人。”
葛黎笑了笑,笑这荒唐的话。
“你笑什么?”
“没什么。”她失笑,平淡言道。
“走吧,回去了。”他拉着她的手说。
葛黎硬是把手从那只大手里脱了出来,“黎儿只想一个人呆着。恭送摄政王。”
西凉昊微恼道:“本王方才说的,你听不进,是不是?”
“听懂了。”
“既然听懂了,你就不应该因为葛正英来与本王怄气。”
“不敢。黎儿只是想静一静,想点事情。”
“葛黎,你这种态度是想让本王回心转意,把葛正英重新召回朝堂吗?这是不可能的!”
葛黎扯了扯嘴角,悲哀地看向西凉昊,“黎儿一度以为,与摄政王相处久了,彼此之间是会生出一些默契的,至少应当会越来越了解彼此。然而,黎儿刚发现,摄政王不了解黎儿,黎儿也不了解摄政王。”
“你何出此言?”他努力地耐着性子问,“是本王猜错了你?你究竟为了什么使性子,说,本王不是爱拐弯抹角的人。”
葛黎拉着西凉昊的手,让他坐在沙发上,随后,她把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里面缤纷无比。西凉昊可以看得出,那是心形的糕点。只不过,它们都碎了。
“这是什么?”
“摄政王尝一尝,好不好吃?”
西凉昊拿了一小块,放在嘴中尝了尝道:“好吃。”
“这是黎儿专门为摄政王准备的。”
“你专门为本王准备了这些支离破碎的心,你想做什么?”
“那不是黎儿弄碎的,是摄政王弄碎的。”她的声音很轻,以致于他必须费力地听,可是每一个字落在他心头却又重若千斤,“黎儿今日没有留在葛府用饭,只逗留了一会儿便回到葛之城堡,打算给摄政王做一些心形甜点。刚刚做好的时候,它们特别美,特别美。只是在送去给摄政王的路上,它们碎了。摄政王当时很开心,听不见它们破碎的声音。”
“你是看到了……”西凉昊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瞬间哑口无言。不过,很快地,他便又说,“即便是本王与红袖她们玩了一会儿,那又如何?现在是过年诶!本王不觉得,你是如此心胸狭窄之人。”
“是啊,黎儿也怪自己,为何这般心胸狭隘。黎儿觉得,自己最近变了,变得一点原则都没有,失去了从前的理智,也失去了从前的大方。对不起,摄政王。”她冰冷悔过的态度其实是对他最大的讽刺与反抗。
“今日本王不过只是同红袖她们玩乐一下罢了。他日,本王若是娶了侧妃呢?你会怎么样?”
他会娶侧妃吗?面前这位究竟还是不是从前那个说“阻止本王娶静怡的女人都得死”的西凉昊呢?葛黎苦笑道:“黎儿真是太不了解摄政王了。”
西凉昊闻言,脸色一沉。他不过只是假设了一句,便又惹来她这样的嘲笑。“葛黎,你从开始到现在,对本王的冷嘲热讽,已经足够多了吧?你摆出这副苦瓜脸给谁看呢?”
“摄政王大可不必看,黎儿早就说了,恭送摄政王,黎儿独自一人在城堡呆着便是。”
西凉昊把葛黎拎起来,直接扛回上林苑。这一路,她没有丝毫反抗,心里面空了,人也便无欲无求了似的。
到了上林苑,一切也只是徒劳。西凉昊发觉他们之间的关系仿佛一下子倒退回刚刚相识不久的时候。躺在他身边的只是一根冰冷的木头。
葛黎醋意大发,其实他应当哄一哄才是。然而,他却如何都提不起兴致来哄她。这是大男子主义思想在作怪,他非得要惩治一下葛黎,让她知道什么叫他的女人。
此时,躺在西凉昊身边的葛黎,根本睡不着,只是不停地回想着方才与西凉昊的对话。她想,在她作为他的女人之前,他应当搞搞清楚,她是否乐意让他作她的男人。这种吃着盆里望着锅里的男人,他不配!
与其把心思花在西凉昊身上,倒不如把心思用在葛之城堡如何接待皇帝上。于是,葛黎一心想着葛之城堡的事。不过,西凉昊让她禁足于上林苑,不想清楚了她该如何当好他的女人,他便永远不会放她出去。
冷战的大幕拉开,他们各自沉默了三天。
正葛初六,西凉昊去端亲王府做客,独留葛黎一人在家。
她想,自己大概真的成了被他养在府中的金丝雀。一抹抑郁爬上眉间,葛黎目光空洞地看向门外被风拂乱的柳枝,光秃秃的,毫无方向。
无巧不巧,百里明珠偏偏在此时忽然到访摄政王府。
葛黎被禁足,明明是不能出去,也不想出去见百里明珠的。可是,百里明珠却在摄政王府里面横行惯了,即便是西凉昊的上林苑,她也敢闯。
“葛黎!”百里明珠在院子里大呼小叫道。
这硬生生的口气,让葛黎听起来便浑身不舒服。
隔着一道门,葛黎冷漠地说:“珠儿姑娘,如果你是来找摄政王的,那么请你退出去,耐心地等他赴宴回来。如果你是来找我的,抱歉,我没空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