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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脾气

  段五爷被激起了脾气,索性躺在地上手脚乱舞,嘴里哭着嚷嚷着,“打死我算了!……反正我不是你亲生的……娘啊,我的亲娘啊,你怎么就忍心把儿子丢到这呢……”

  林三夫人气得发抖,“你听听,你听听他说的什么话?!我这些年疼着捧着倒是有了罪过了!……哎呦呦,”她捂住胸口,“真正气死我了!……这个不孝的东西……明儿给送回去!……这个白眼儿狼!……”

  刘嬷嬷一边扶着她坐下,一边向着段五爷使眼色,“夫人,您消消气,爷这是浑说呢!……爷,你瞧把夫人气的……”

  段五爷揉着脸,哭声小了。他从小被当做继子养在段府,林三夫人是真正地疼他,比起林家的兄弟他可以说是在富贵窝里长大的,每次回去林家父母的小心,兄弟们的羡慕和讨好让他趾高气扬。

  林三夫人说出这样的话让他有些怕了,他是决计不会回去的。想到这,他爬起来跪行到林三夫人的脚下,抱着对方的腿,哀恳地道:“娘,是儿子错了,您好好儿地打骂儿子吧!……儿子不孝……”

  林三夫人哭了一场,再看看鼻涕眼泪抹了一脸的段五爷不禁心软,毕竟是自己一手养大的,是自己嫡亲的侄儿,以后自己的荣辱都系在他的身上,自己也是一时气急才口不择言。

  她静下心细细思量了一会儿,叹气,将对方拉起,道:“五儿,不是娘说你,你实在让娘寒心失望,你该知道这段府不是三房当家,若是你这般的行径被告发到老爷和老太太那,你想着可怎么收场?”

  段五爷毕竟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被她这么一闹,再细想了想,确实有些后怕。低头道:“娘教训的是,儿子以后不敢了。”

  林三夫人稍稍平了气。

  这边,刘嬷嬷让人端了热水来,分别给两人擦了脸。

  林三夫人软了口气,道:“你想想,你到底拿了什么出去?”

  段五爷嗫嚅道:“一对坠儿,还有一个簪子,都当了银子……”觑见对方睨着自己,声音更小,“还有一个镯子,可是,那镯子掉了,我回去找没找到。”

  林三夫人压住气恨和惊怕,道:“你想想,会掉到了哪里?或者在哪碰到了谁?”

  段五爷想了想,猛然想起了什么,道:“我想起来了!出院子的时候我遇见了那个贱丫头!”

  林三夫人知道对方说的是段久九,脸色白了白,若是对方真的将那镯子捡了去,倒不畏惧,怕就怕露出来被有心人看见,那是真正要命的!

  她越想越是害怕,站起身,捏着绢子走来走去,嘴里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

  段五爷不敢说话,眼巴巴地看着她。

  刘嬷嬷跟了她多年,知她最深,也最得她器重和信任。她略一思忖,道:“奴才猜这镯子或许真的在九小姐手里,这也是好事。她年龄小,又出自乡下,想来得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也不敢贸贸然地将镯子露出来。夫人现在该想想如何将镯子拿回来。”

  林三夫人烦躁地道:“我怎么不想拿回来?可是怎么拿?再说了又不能确定在她的手里,那个丫头是个鬼精的,我害怕被她察觉……”

  段五爷道:“要不,儿子去偷?”

  林三夫人恨铁不成钢地道:“我呸!这个字也能说出口?你得记着你是段家三房的嫡子,什么都得警醒着!这件事你不要管了,把这事儿烂在心里,还有,以后要是让我知道你再偷偷出去,我打断你的腿!”

  段五爷诺诺着。

  林三夫人又叫了阿禄进来,劈头盖脸一阵骂,“……你个死奴才!看着主子去做那些不着调的事!先去领三十板子!以后再有这事,我剥了你的皮!……”

  阿禄连连磕头求饶,无奈去领了一顿板子。

  段五爷垂头丧气地回房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林三夫人和刘嬷嬷。

  刘嬷嬷给她揉捏着肩头,柔声劝道:“五爷是被坏人教唆坏了,平时看管紧点就好,您也别气着自个儿。”

  林三夫人揉着心口,道:“我何尝想自个儿气?五儿太不争气,大房二房四房都盯着三房呢,这些年,你知道我过得艰辛。”

  刘嬷嬷叹气,当年的小姐也是个花容月貌的美人儿,若不是遇上那个段无筱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从进了门就守着寡,小心屈意地活着,就指着这五爷能长进,撑起三房的门面。

  只是,从妙龄少女捱成妇人,青灯孤枕,漫漫长夜该怎样度过?所以,林三夫人的出轨她并没有多劝,想着,毕竟那人是个依靠,然而每日每夜都是心惊胆战的。

  林三夫人凝思良久,道:“我去九丫头那里一趟。”示意她附耳过来,叽叽咕咕说了几句。

  刘嬷嬷连连点头。

  没过多久,林三夫人带着刘嬷嬷往橘香院而来。她梳着堕马髻,插了枝缠枝梅花梳篦,面容素净,上身穿着件菊纹袵裳,系着条立式水纹八宝立水裙,雅致荏弱,袅袅婷婷。

  段久九对于她的到来有些受宠若惊,道:“母亲,您怎么来了?”

  林三夫人温柔地笑着,仿佛那日两人剑拔弩张的情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亲热地携了她的手,道:“你回来这些天了,我一直病着也没有来看看你,今儿好了些过来看看。”

  段久九忍住将手抽回的冲动,笑得心无城府,道:“多谢母亲了,您快请进来。——金桃,沏茶。”

  两人携手在房间坐下,林三夫人四面打量着,叹息道:“这院子,这摆设真是花了心思,老太太是疼你的。”

  段久九道:“那是祖母仁慈,母亲一直病着,九儿也不好去打扰。昨儿祖母还说,您病着,五弟又小,三房没个掌管事物的人,原先不觉得,现在九儿回来了,也正好回去练练手,或许以后能帮府里打理些杂事。”

  林三夫人憋着火,这是明着告诉三房也有段久九的一份,说不准哪天就得了三房的权,那时候就得仰其鼻息过活了。

  刘嬷嬷瞧着她脸色不对,忙笑着道:“那最好了,九姑娘您不知道,夫人打小在林家的时候就是个软乎性子,最是怕沾惹这些琐事,五爷是个男孩子不好交代内宅的事,九小姐要是回了三房,夫人可喜欢得紧,夫人,是不是?”

  林三夫人醒过神,啊了声,笑得更加温软,道:“是,是,老太太是疼我的,为我分忧呢。”站起身,“我去你寝室瞧瞧。”

  段久九自然相陪。

  女儿家的卧室自然是雅致的,无论是家具还是摆设都是精贵的,透着富贵气儿。

  林三夫人一边看着,一边说着赞赏的话。

  段久九虚扶着,接上两句,外人看着怎么都是一副慈母娇儿的美好画面。

  正说着话,林三夫人突然捂住额头,皱起了眉。

  段久九心细,道:“母亲,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林三夫人由着她扶自己在绣榻上坐下,蹙眉道:“不知怎的,头有些晕,哎呀!……”

  刘嬷嬷紧张地道:“是不是旧疾又犯了?”向着段久九,“九小姐你不知道,夫人这病年岁久了,是陈疾,总是头晕恶心,厉害起来动也不能动。”

  段久九瞪大眼睛,道:“这么严重?那,赶紧去请大夫过来看看。”

  “不用了……”林三夫人止住她,有气无力地道:“老毛病了,躺躺就好。你扶我一把。”

  段久九和刘嬷嬷一人一边将她扶着送到床上。

  她闭着眼睛摸索着往后躺,刘嬷嬷忙扯了被子过来给她盖上。

  段久九不放心地道:“真的没事?”

  林三夫人摇头,像是不胜痛楚,道:“我躺会儿,你们都出去让我静一会儿。”

  段久九还待说什么,刘嬷嬷已经拉了她往外走,道:“九小姐,夫人怕吵,我们先出去等着。”一边说着一边带上了房门。

  这时,听到侧间有人声,她吓得一顿,不敢再动作。

  一般来说,在主人的主卧旁边是贴身丫鬟平日里休息的地方,仅有一墙之隔,是为了方便伺候主子。

  那边有细碎的说话声,一个丫鬟压着声音,道:“三夫人过来做什么?”

  另一个道:“我们做婢子的哪知道?”

  先头的轻啐了声,道:“小姐回来这么久了,也没见她过来关心过!这会儿上杆子来了,依着我看是看小姐得了老太太的宠,想着过来巴结呢。”

  后头的道:“别乱说,她总归是三房的嫡母,我们小姐再得老太太的宠,以后还不得仗着她?”幽幽一声叹息,“小姐可惜是女儿身,若是男儿,三房哪里轮到外人来当家?”

  “嘘!”先头的谨慎,停了一刻,又道:“其他三房的都没有把小姐当做姐妹看,只怕还嫉恨着呢。哎,就是我家小姐是个实心眼儿的,你不知道,那镯子多好,上面刻着纹饰,好像是个篮子,里面放着佛手、灵芝、石榴……还填充迦南木粉,贴了肌肤还散发出香味儿,不要说小姐,就是我看着也喜欢。就凭着四小姐说了一声,小姐就送她了……我心疼得慌。”

  后头的道:“没办法,谁让小姐是个孤苦的呢!其实,那镯子送出去也好,毕竟是……”她略顿了下,“指不定有什么猫腻,四小姐不怕,我们小姐可不能不多想一步,收着不好,露出去也不好,幸亏四小姐看上了……”

  “说的也是,可怜我家小姐原先也是个捧在手心的主……”

  两人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想必又说了其他主子的事。

  林三夫人虽然愤恨那句“外人”的话,暂且却顾不得,她头脑里反复萦着那句话,“……那镯子多好,就凭着四小姐一声喜欢,小姐就送她了……”如果她没有猜错,这镯子定然是那个金填迦南木粉三多镯。她又惊又喜,果然这镯子落到了段久九的手里,只是她不识货将镯子又送给了段四娘。

  那个丫头是个心气儿傲的,平日里见到自己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问题在于既然镯子落在她的手里,保不齐会露出来给大夫人看到。

  这大夫人看着是个雍容大度,贤惠的,暗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阴损的事儿,如果让她认出那个镯子,再查下去……她打了个哆嗦几乎不敢想象下去。

  正在纠结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是段久九担忧的声音,“怎么这么会儿了,嫡母还没有醒?我偷空去了小厨房,做了碗清火的粥,孝顺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