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越看她的神色,心里越发地慌张了,连忙向葛黎作揖道:“摄政王妃,老奴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啊?您可别往心里去呀!”
葛黎这才回过神来,弯了弯僵硬的唇角,“没事。我只是偶感不适,请江公公在此等候皇上。我想,我需要休息一下。”言罢,她仓皇地走开。
屋内忽而传来西凉昊的呼唤,“娘子!娘子,我该换药啦!”
葛黎无动于衷地站着。如果回房去,她当如何面对西凉昊?如皇上所说,他伤得好重!
好半天,西凉昊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见葛黎像木桩一样站着,他顿时松了口气,微微一笑道:“原来你在啊!”他越走越近,才发现她泪眼婆娑,“黎儿,你怎么了?哭什么呢?该不会是皇上说你……他怎么会说你呢?”
看着他这样柔声细气讲话的样子,她哭得反倒更加厉害了,“我遇到了一件可怕的事。吓死我了!”
葛黎一下子扑进西凉昊怀里,撞过去的那个力道足以让他痛得惨叫连连,不过他都忍住了。
“究竟怎么了?何事如此可怕?”他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背,打趣道,“我的黎儿从来没有被吓哭过,老虎她都不怕呢!”
葛黎无声地将西凉昊扶回房间。
二人坐定之后,她眨着带泪的星眸,语带几丝怯懦道:“不是你把解药给太后的?”
西凉昊闻言,轻松的神色忽而紧了紧,“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呢?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否则,你就是存心不想原谅我。”
“我要知道真相。”
“真相就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他一边细心地擦拭着她眼角的泪光,一边弯了弯唇角,宠溺道,“娘子是不是想听这个,我给你说一百遍好不好?对不起,对不起……”
“你不要说了!”她忽而歇息地里地叫,“不要说了!”
“好吧。”他闭了闭嘴,脸色平和地望着她,目若深潭。
“是我误会了你?”
“黎儿……”
“真的是我错了?”眼泪在葛黎的眼眶里滚了好几圈,终于一大颗一大颗地落了下来。
“黎儿,你没有错。”
“我险些害死了你。”葛黎深深地后怕道,“你为什么不说,太后解毒的事,你完全没有参与?你为什么不说,你当时一直在找我?你为什么见我那么恨你,却不反驳一个字?你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我错了。把你留在福宁宫,这本身就是大错特错,别说是你,就连我都不想原谅自己。再加上之前我所做的种种,你恨我是应该的。我反驳得了一件事,也反驳不了十件事。咱们第一次在地牢相见的时候,你说了我多少的错事,我怎么反驳得了?”
“你没想过吗?救不救你,只在我一念之间。西凉凯锋告诉我,你把唯一的解药给了太后。展北望告诉我,我身上的毒是他解的。我从来不知道你做了些什么,我当时若是再狠一狠心,你早就死在北夏了!”葛黎颤抖着抚摸西凉昊颈侧的鞭伤,泣不成声道,“我竟然把你打成这样。都是我打的……”
他心痛地抱着她颤栗的身子,“倘若你救我,我会用余生好好地爱你。倘若你不救我,那是我死不足惜。”他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印上一吻,话说得那样深沉而温柔,“为了救我,娘子,你辛苦了。”
葛黎的心被懊悔和后怕不停地撕扯着,在西凉昊海一般的宽容之下,她反倒觉得自己的忏悔是无处停泊的。在四大暗卫帮西凉昊运功疗伤之后,她曾经问过他关于解药的事,然而他当时却不肯说出真相,以至于她执意离去,直接导致了他内功尽失。这,是比那些看得见的鞭伤更加恐怖、更沉重的打击。
她推开他的怀抱,泪眼婆娑地望着他挂了重彩的脸,“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了。我不知道了……”她痛苦地摇了摇头。
面对他,她只想逃,逃离任何有他的地方。
西凉昊见葛黎夺门而出,大喊道:“黎儿你去哪?你是要我去追你吗?我跑不动啊!黎儿!黎儿!”
任西凉昊如何呼喊,葛黎也没有回来。
西凉昊急忙唤出追影,去保护葛黎。本就有人要置她于死地,而此时的她情绪又糟糕透顶,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
追影走后,西凉昊仍是坐立难安,他宁愿自己被葛黎误会一辈子,谁料她这么快就知道了真相。能怪他当时不说吗?即便他说了,那时候的她也是不会信的吧。
不久,刘总管来给西凉昊送字条。
西凉昊打开一看,那正是追影传来的消息。谢天谢地,原来她没有到外面乱闯,只不过是一个人躲到葛之城堡里面去了。
西凉昊吩咐刘总管,去找人把手葛之城堡,保护葛黎。
“不要打扰她,一旦她要离开城堡,速来报知本王。”
“是。”
黄昏时分,仍不见葛黎回来,西凉昊也未听到任何消息。管不住自己的心,他终于也出现在了城堡里。
“黎儿,黎儿?”他轻声地呼唤着,在私人会客室找到了葛黎。
“你不要过来。”葛黎声音微微喑哑,满脸狼狈,情绪依然不妙。
他止步于门口,隔着两丈与她对话,满目关切道:“黎儿,你躲在这里一天了,不吃不喝怎么能行呢?”
“你被关在地牢那么多天,也……”
“这有什么好比的?我是活该如此。”
“你再这样说,我就要走了。”
“好,好,好。我不说这些了。你能随我回去吗?我今日还没有换药呢!”
“你去吩咐下人们做。”
“不行,我不能让别人看到我全部的伤痕。只有麻烦你了,黎儿。帮一帮我,好不好?真的很痛,我忍了一天,尤其是这,还有这,呃!”说着,他便做出一脸痛苦状。
明知他有几分故意,然而她还是心痛得要命,急忙站起身来,搀扶他进屋坐下。
得以接近到葛黎,西凉昊在心里暗暗地为自己成功的一小步而欢喜。
她紧紧地抿唇,瞪着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望着他,眸光中的歉意与疼惜各半,盈盈地几乎要溢出来了。
西凉昊抬手,轻轻地抚摸她的头,“那件事,别放在心上。骨头断了,可以接好,功力没了,可以再练。我只是不能没有你。在这个世上,一定是找不到第二个你的。”他微微抬眼,双眸清亮而温柔,“你说是不是?”
“你可以跟我吵一架吗?或许那样,我心里会好过一些。”
“宠你还嫌不够,哪里舍得吵?你喜欢我凶巴巴的样子吗?”他板起脸孔言道。
西凉昊的脸肿得一塌糊涂,还要故意做出盛怒的神情,葛黎看他滑稽的样子,不禁苦笑了一声。
“终于笑了。有笑就好。”他也笑了一声,而后又一本正经道,“好吧,本王明白了,你是觉得误会了本王,给本王造成了天大的损失,又无从弥补,因而内心难安。这样吧,你帮本王做一件事,做好了,本王满意,你便安心。”
“是什么事?”
“回上林苑,本王告诉你。”
葛黎狐疑地望着西凉昊。
“走吧!本王一言九鼎,绝不是哄你回去。”
葛黎被西凉昊半推半就地走出了城堡,出门发现有轿子在等着。
“不是回上林苑吗?这轿子是做什么的?要去哪?”
他难为情地回答:“怕这张脸出来吓人,所以……”
葛黎不禁又是一笑,转而又是一叹。
“别唉声叹气的,走,回府。”
二人到了上林苑,葛黎直问那件事到底是什么。
西凉昊微微锁着眉头,叫苦不迭道:“娘子啊,你先不要考虑自己如何安心好不好?先想一想,这么热的天,你不及时给我换药,万一伤口化脓……”
葛黎闻言,急忙让西凉昊回床上等着去。然后,她手脚麻利地备好了药,仔细而轻柔地为他擦拭身体,并涂抹药膏。
“现在可以说了吗?”她可没忘记自己是为什么回来的。
“上完了药再说。”
“你一定是骗人。”
“才不是。”
葛黎继而默不作声,帮他把药换好,只听西凉昊说:“扶我起来。”
来到书案面前。他指了指镇纸下面的那张纸,“黎儿,我方才说的那件事,就是请你撕了它。”
虽然葛黎有的时候在西凉昊面前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但是对外她明明还是摄政王妃,无法更改。西凉昊的这个要求,简直就是在哄孩子。
葛黎正觉得不以为然时,他复又一本正经地言道:“别以为我是在哄你。我是西凉国的摄政王,这是一张让我颜面尽失的纸,因而你要把它撕了,此事对我极为重要。你能办到吗?”
当然能!葛黎将休书拿在手里,撕得粉碎。
西凉昊轻松地呼了一口气,不住地点头,满意道:“终于灭了这个让咱们夫妻恩断义绝的东西。我心里面痛快多了,呼!”
“可我心里还是难过。”
“吵架应该是这样的吗?”葛黎哭笑不得,他这样吵无非是想让她发觉,他其实才是恶事做尽,她还给他的痛苦还远远不够。这个西凉昊哎!葛黎万般无奈道,“我吵不起。投降了!”
“我刚把情绪酝酿好,吵了个开头,你就不吵啦?”西凉昊故作惋惜的样子,“真的不吵了吗?”
“不吵了。”她半垂着眸子,不去正视他。
西凉昊端起她的下颌,四目相对,他温柔地说:“答应我,你我之间,再没有谁对不起谁。只是,我得请求你帮助我康复,要辛苦我的摄政王妃了。”
“但愿你能尽早康复,那是我衷心所盼。”
“有妻如你,康复不难。”他在她脸侧轻轻一啄。
葛黎不好意思地侧了侧粉红的脸,娇嗔道:“花言巧语。你倒是给我说一说,那是怎么回事?不是说逍遥子都不知道我们中的是什么毒吗,那解药是哪来的?”她指了指书案上的解药。
“我之前给太后解释中毒的原因,你不是也听见了吗?我怀疑,池远峰声东击西。他此前扬言要攻入摄政王府,于是我才去白羽宫搬救兵。但是,实际上,他可能只是伺机下毒给你们。你中毒了,我当然要去问池远峰要解药。结果,追影找到我,送给我一封休书。我担心你会出事,便把找解药的事交给追影他们,我自己急急忙忙去找你。后来,我就在青龙涧附近遇到了伊伊,她领我到展府,之后的事,你都清楚了。”
“伊伊姐姐……”葛黎感慨道,“我们重逢之后,她待我一如往昔。然而,她却和北望联合起来欺骗我,要我置你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