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上,肃亲王改变了对外的通商律令,北夏与南辽一向视西凉国为最大的货物销售地,而他变法之后,形同对邻国封锁了进口,人家失去了巨大的可期待利益,自然是会上门寻事的。原因就是这么简单。”
西凉凯锋不服气,解释道:“皇上,臣那是为了让本国的商人能够更好地在原地消化商品,不能让邻国总是来赚咱们西凉国的钱。西凉国百姓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没有理由不对本国有所贡献,反倒去邻国给他们捡了便宜去。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为了大西凉国啊!”
皇上凝眉细细思量,双方说的都有一些道理,他一时也理不出头绪。
西凉昊沉默了一会儿,给皇上一点思考的时间,以至于西凉凯锋会以为自己方才的那一番理由足以压住了西凉昊的气势,谁知道西凉昊很快便又讲话了。
“皇上,臣觉得肃亲王说的十分在理,倘若他是真心维护本国利益,臣半个字都挑不出他的毛病,然而实则不然。据臣所知,肃亲王的生意遍布西凉国各处,封锁外来的商贸,由他或者他的亲信经营的买卖便可以在当地得到最大限度的消化。而且……”
“你含血喷人!”西凉凯锋忍不住打断西凉昊的话。
“摄政王,你继续说。”皇上道。
“在税收上,肃亲王的改制看似十分起效,使得国库充盈,但是如果留意他的套路,就不难发现他以鼓励交易为名,通过减免的方式,将买卖收入所得当缴的一切税务都做到了空前绝后的低位,同比邻国更是低得令人咋舌。那么,国库究竟是如何充盈的呢?无非还是要从税务上找原因。除了将对他需要缴纳的税务做低,其他税收全部上涨,同样到了令人咋舌的程度。然而,光是上涨这些固有的税种,依然不够做到他今日的政绩,所以他横加了众多令人眼花缭乱的税名。”西凉昊以一种极其欣赏的口吻对西凉凯锋说,“有起,有落,有增,有减,甚至还有免,这是何其完美的一种改制方式,肃亲王,干得漂亮。”
“皇上,摄政王信口开河惯了,他完全在胡说八道!”西凉凯锋眼睛瞪得特别大,语速快得很,显得不够淡定,“皇上今日召见臣等,是为了商议如何御敌。他却把话题扯到臣身上来,还栽赃陷害于臣。臣哪里有什么生意在民间?他这全然是无稽之谈!”
皇上年岁小,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消化西凉昊的分析,于是依然沉默着。而群臣当中已经议论纷纷了。
西凉昊没有再与西凉凯锋争辩那些财政方面的事,而是接着他的话茬说:“那好啊,来商议如何御敌。肃亲王,你说吧,打算如何排兵布阵呢?”
西凉凯锋的心思哪里会在战事上,他想的都是如果自己被皇上和太后怀疑了,如果自己被彻查了,退路是什么。
“肃亲王,你说啊!”西凉昊走到西凉凯锋跟前,近得随时会挨巴掌。
看着西凉昊那个欠揍的表情,西凉凯锋真的想一巴掌扇过去,然而在皇上面前做这种事似乎只有西凉昊为之才会合理一些,西凉凯锋根本说服不了自己这么做。
西凉昊眼见着西凉凯锋的手举到一半又捏成拳头缩了回去,夸张地叫了一声:“哟!怎么,你还要打人啊?留着劲儿去打北夏,或者打南辽也行啊!”
“摄政王,你把肃亲王给说糊涂了。你稍安勿躁,让肃亲王仔细细地想一想。”太后说。
“太后,”西凉凯川站出来道,“臣觉得,肃亲王实在不擅领兵,不如还是换个人去御敌吧!”
“换摄政王去,他同那两国国主都有交情。”西凉凯锋忽然言道。
“肃亲王这头脑就是灵光。”西凉昊微微一笑,“可是兵权在你手上呢。”
“那又如何?本王可以调派与你。”西凉凯锋负手而立,稳着呼吸,声音也随之冷静下来。
“也对。”西凉昊依旧保留着一分笑意,“但是,皇上同意吗?”
“朕同意。”在战事上,皇上只信西凉昊。虽然之前西凉昊在战事上的表现也让他深深地恼火过,但放眼西凉国最能让他安心的竟还是西凉昊。此一刻,皇上忽然觉得西凉昊对他特别重要。他可以没有锦衣玉食,可以没有玩物穿戴,但却不能失去一寸山河。
西凉凯锋听到皇上这么说,顿时产生了死而复生之感,“皇上同意了!摄政王,本王即刻调兵与你!一边南辽、一边北夏,你和骁勇善战的端亲王刚好兵发两路。”
西凉昊拱手道:“皇上,若有一个不战而驱人之兵的办法,皇上是否愿意采纳?”
“哦?”皇上眼睛忽然一亮,“什么办法,快说!”
“北夏和南辽无非是想争取各自的商贸利益,而这些利益此前已被西凉国应允。如今,只要皇上同意恢复通商,臣认为完全不需要大动干戈。”
西凉昊说的这个办法其实并不难想,甚至像秃子头上的虱子,是明摆着的。只不过,没人敢参与到他和西凉凯锋之间的争斗里来。看西凉昊今日抖落西凉凯锋心思的架势,像是要定下人生输赢似的,所以大家都只缄默观战。
西凉凯锋指着西凉昊骂道:“这就是卖国啊!这就是服软啊!西凉国的颜面何存?西凉国的威望何在?西凉昊,你被人痛揍之后,真是成了软柿子了,难道你也要大西凉国陪着你做软柿子让人捏着玩?”
“那好吧!”西凉昊像是受不了这样的辱骂,对皇上请命道:“请皇上下旨,臣去打得南辽、北夏心服口服!”
“嗯!”皇上重重地点了点头,他一直讨厌西凉昊,但除了此刻,以及类似此刻的每一个过往,每每西凉昊要出征之前的意气风发是他最欣赏的。
就这样,西凉昊和西凉凯川要出征了。
葛黎听到这个消息,诧异得半天讲不出话来。等她能开口的时候,第一句便是:“我不能陪你去了。”
“你在家安心养伤。”他满目爱怜,手指穿过她披散的如瀑布般的墨发中,轻轻一顺。
“可我不放心。”
“是不放心我,还是不放心雁逸寒、楚羽?”
西凉昊这样一说,葛黎才从方才的怔忡当中清醒过来,“我刚才一听到打仗就瞎担心了。敢情这都是你的主意吧?”
西凉昊笑而不语。
“三国都被你操控在股掌之间了。”葛黎抚额,一脸佩服,“摄政王,您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啊!”
“娘子此言差矣。我本无意为之,偏偏西凉凯锋疯狂敛财,惹恼了邻国,所以我只是帮北夏和南辽拿回他们应得的东西而已,这些优待本是我此前亲自答应他们的,如今总不好甩手不管吧?”
葛黎嫣然笑道:“总之一切坏事都不是你做的。这就是摄政王,该谦虚的时候谦虚,该霸道的时候霸道。”
“该温柔的时候,”他在她唇上轻轻地亲吻着,“温柔。”
“可是你要出征了,我怎么办?”葛黎嘟着小嘴,甜蜜的印记还在唇上滋润着,看起来格外动人。
西凉昊凝视着葛黎,再度吻了上去,炽烈得几乎想把即将要分别的这几个葛时光提前支取了,气息交缠过后,他将唇缓缓地滑至她耳畔,带着甜腻的声音道,“我不走。”
葛黎方才很忘情很投入,真的以为这是一次极尽缠绵的吻别,然而他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一脱口,就让她跳脱了那个暧昧悱恻的情绪。
“你说什么?!西凉昊,你说清楚,到底想怎么玩?”
西凉昊揉了揉耳朵,一脸坏笑,“娘子你轻点,为夫的耳朵都快让你震聋了。”
“兵权交给西凉凯锋之后,那件事随时会发生。”他沉声说着,目光深邃。
葛黎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那你为何要给他兵权?你难道是要逼他?天哪,你这么玩,不觉得太……太危险了吗?”
薄唇微微一弯,他淡然望着她眸底无限的担忧之色,“的确很危险,所以我不能走。”
葛黎摇了摇头,“这样,搞不好真会翻了天的!”
他握着她微凉的小手,将掌心的暖意一点一点的灌注到她心间。她半天才抬眸望他,担忧道:“要小心。”
此时,宫中一道懿旨将西凉昊急召了去。葛黎想再叮咛他几句,又觉得自己实在太唠叨了。
西凉昊面见太后,二人把早朝上的事又掰扯了一遍。关于西凉凯锋最近的一系列所作所为,西凉昊第一次对太后直言不讳。
“本王不在期间,西凉凯锋将皇上和太后伺候得妥帖极了。看看这福宁宫里的一景一物,这是本王从前做梦也想不出来要给你的。这种不像话的奢华会让人迷失心性。”
太后一脸不高兴,“你这是教训哀家?哀家的生活与你无关,不需要你过问!你只管回答哀家,北夏和南辽干出的好事,是不是你指使的?”
“本王在早朝上说得很清楚,不想重复。”他漠然言道。
“西凉昊,别以为仗着你的功劳,就可以拿西凉国的江山当玩物。”
“这话你该对你的表姐夫西凉凯锋去说。西凉凯锋再这么玩下去,西凉国就完了。你非但不管,反倒在他花哨的巴结之下,全然迷失了。你住在他布置的奢华宫殿里,焉知他家里不会更奢华?他让你的娘家尊荣无限,焉知那不是他为自己在官场中布的一手好棋?他说自己把国库充盈得盆满锅满,焉知那些漂亮的账目背后不是国库被搬空?”
“你这是嫉妒!你嫉妒他做了你做不来的事。”
西凉昊紧绷的神色忽然一松,冷冷发笑道:“静怡,你怎会变成这样?”
“哀家嫁入你们西凉家之后,时时如履薄冰,步步惊心地走到今日,享些清福,你都看不惯?”
“你这样享下去,清福也就没几天了。不相信,你就去查一查,看西凉凯锋到底背着你做了多少好事。只是,你的动作要快,否则……”他眼中充满了危险的光,让人不寒而栗。
“你休要危言耸听!”
“从前,你在本王面前总是开口熙儿闭口熙儿的,如今可愿为了你家熙儿的江山去彻查一番?”
太后微微一凛,怔忡地看着西凉昊,“你要对付肃亲王,却不要把哀家和熙儿扯进来。”
“还是不信?”西凉昊一把抓住太后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