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装神弄鬼

  司天监着阴阳袍,在坛前点燃九柱香,插在香炉上。然后从贪字起至破字止步罡踏斗,右手按令牌,左手掐剑决,上击令牌一下。

  接着有百名将士出列,前后心贴着黄符纸,执剑在手将葛黎团团围住。

  司天监默默念咒,霍然睁开眼,喝道:“呔!杜氏妖物,附身葛氏,为害百姓,众天将听令,合攻力斩之!”

  葛黎怒极而笑,道:“装神弄鬼,死!”

  覆雪阁杀手眼也不眨,出手迅速转眼间便将阵法冲乱,死尸遍地,剩下的无不张皇而退。

  司天监也连连后退,骇然道:“非是妖物!”

  叮的一声,一柄长剑如电正好穿过他的前后心,贴近是一张毫无表情的脸,他瞳孔猛然睁大,往后一挣,鲜血飞溅。

  夜慕华惊怒,眼前剑光一闪,葛黎已经到面前,“混蛋!去死吧!”

  葛黎腕上银丝爆射,将他笼在其中,一柄短剑直直地插向他的心口!

  夜慕华一把拖过身边的王公公,“噗”的一声正好戳入了心窝,鲜血溅了他满脸。与此同时,他急往后退开丈许,避开这致命一击。

  葛黎一脚踢开尸体,揉身又扑到。

  两人缠斗在一起。

  夜慕华腹中有龙珠护体,天生勇猛,原先与废后也是武力相当。而这许多年来因为除去了废后这一心腹大患,精神上大为松懈,功力大不如从前。而葛黎从五岁起便精修武功,如今六年之久武功已经恢复大半,再加上有拼死搏命之心,不多时,他便呈现败象。

  百雀门大开,暗影安置在宫里的内应与覆雪阁和铁的兵士里应外合,已经有大半冲进了皇宫,京卫军溃不成军。

  他一个走神,明晃晃的剑尖抵住了他的咽头,而自己手里的剑离对方的胸口还有一寸之远,他僵住了。

  这是葛黎重生后,两人第一次如此贴近,夜慕华眼里是惊骇,愤怒还有一丝怯意。

  葛黎眸子是蚀骨的恨意和复仇的快意,她道:“夜慕华,十年了,我终于盼到了这一天!”她手腕一动,剑尖前递,没有丝毫犹豫。

  夜慕华心凉如冰,暗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耳边传来一阵惊呼声,猛然睁眼却见葛黎摇摇欲坠,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他当机立断,欺身上前,一把攫住对方的胳膊轻轻一扭,只听到轻微的咔嚓声。随即他铁钳般的手指扼住了她的脖子,“退开!”他厉声道:“都退下,否则朕杀了她!”

  场面陡转,所有的人都震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一时间不知所措。

  “主子!”暗影想要冲出来却看到她的脖颈处沁出一点鲜血定住了,目眦欲裂,“夜慕华,你若是伤了我家主子半分,我要整个西凉陪葬!”

  夜慕华狂笑,道:“小丫头好大的口气!”稍稍用力,葛黎痛苦地哼了声。

  这时,京卫军聚拢过来将他护在其中,他手下并不放松,冷冷地道:“逆贼听着,宫弑君乃逆天大罪,诛灭九族!朕念尔等被妖后妖言所惑,网开一面,只要放下兵器既往不咎!”

  众人沉默着,铁震脸色凝重,终于重重地叹息一声,翻身下马跪倒,立刻有兵士过来将他双手钳住压倒在地面上。

  第一只长枪落地,零零落落地,接着便是大片的刀戟落地,众兵士都随着跪伏下去,黑压压地一片。

  风,吹过,淡淡的香味消散,让人不及分辨。

  暗影一跺脚,“走!”旋身急转,几个跳跃已经消失在黑暗中,其他覆雪阁的杀手也纷纷退走。

  夜慕华眸中闪过丝戾气,道:“众将听着,妖后一党罪当诛杀,凡有人杀之,赏黄金万两,加官进爵!”

  跪伏的人微微有些骚动。

  夜慕华满意地勾起唇角,稍一用力捏碎了葛黎的琵琶骨抛给手下人,然后回身向旁边一侍女模样的深深一拜,道:“多谢女皇援手。”

  阴影中那窈窕的身影淡淡颔首。

  待葛黎终于悠悠然醒来时,却发现自己置身在地牢之中,周遭是阴森腐败的气息,仿佛前世的一切又重演,她稍稍动了动,锁骨处痛彻心肺,她苦笑,只怕自己这身武功又废了!

  筹谋至今却功亏一篑,天意如此啊,她叹息。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你叹息什么?”

  葛黎没有多少惊讶,淡淡一笑,道:“你明明知道何必再问?夜慕华,”她定定地看着他,恨,怒,还有不甘,“前世你构陷害死了我,今世我纵然不能杀你,即使成厉鬼也生生世世诅咒你!”

  “啪!”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那娇嫩的脸颊便肿了老高,下巴被钳住,如碎了般的痛。

  夜慕华瞪视着她,冷笑道:“无论前生今世,你都斗不过朕!朕倒是疏忽了让你这等妖物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逍遥了这么多年!”

  葛黎将一口血水啐在他的脸上,不屑地,“夜慕华,如果不是杜绣玉那个贱人,你只怕现在已经是我刀下亡魂!”

  确实,如果不是杜绣玉的反戈,夜慕华不会如此之快地得到消息有所准备。

  提到杜绣玉,夜慕华心底一阵揪痛,如果说他这一生真的爱过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便是杜绣玉,即使在对方频临死境也表现出对自己的爱和关心。

  他抬手又是一记耳光,恨道:“贱人!若不是你,绣儿怎么会死?你这个贱人!”他揪住她的头发摇晃着。

  葛黎的头发散乱,头皮被揪得痛极,锁骨处更痛,而一张脸又红又肿不堪入目,她咬着牙一声不吭。

  终于,夜慕华松开手,道:“朕会一刀一刀地活剐了你!朕要为绣儿报仇!”他脸上是残忍的笑,“朕会让道士做法用桃木为棺封存你的魂魄,无论是今生还是来世,你都不能转生为人,你说好不好?”

  葛黎笑,脸扯得痛,道:“此法甚好,夜慕华,无论生死你都忌惮我,真是可怜可叹!”

  夜慕华恨极,一时不能说话。

  一阵香风飒然,却见南风女皇款款而至,依然是轻纱蒙面,露在外面的一双绿眸闪动着妖冶的光芒,她盯着葛黎看了良久,道:“孤在南风也曾耳闻西凉废后当年的风采,曾心仪之,却想不到你我竟然如此见面。”

  葛黎点头道:“真是,本宫也觉得是憾事,听闻女皇是南风用蛊之高手,不但毒死了自己的十一个兄妹,还将父亲囚禁,真正是人间极品!”

  南风女皇眸光微闪,道:“真是好本事,孤从来不涉中原却被你得知一两事,西凉皇帝视你为心腹大患情有可原。”

  葛黎认真地点头,“正是。”

  夜慕华听着两人一答一应,惺惺相惜,如宾主相谈,视自己如无物,脸色变了几变,却又不好发作。

  葛黎歪头瞧着南风女皇,道:“女皇向来蛰居南疆甚少踏足中原,不知道女皇来意如何?”她微笑,“本宫自认为不曾得罪女皇,何以用蛊毒伤我,毁我基业?”

  南风女皇道:“孤虽然赏识你,但是不喜欢你这般出色的女子,”优雅地理了理胸前垂落的发辫,眉眼微弯,有着几分狡黠,“这个世上唯有孤一人即可。”

  葛黎苦笑,女人的嫉妒心可真是可怕。不过,她却不相信这南风女皇只是她所说的随意走走而已,只怕她这一次帮助夜慕华是另有所图。

  她,与自己是一样的人。

  她道:“既然有幸与女皇相识一场,无论敌友,本宫都是欣赏的,所以好心劝上一句,夜慕华此人能杀糟糠之妻和无辜稚儿,乃是无情无义阴狠毒辣之人,女皇与之结盟无异于与虎谋皮。”

  她这番话说得几人都变了色,夜慕华更是暴怒十分,执起一把短刃贴着她的脸,丝丝的冰冷寒意渗入皮肤渗入心底,他冷笑道:“你这般妖物还敢胡说八道,朕杀了你!”

  葛黎神情淡然,甚至微微含笑。

  南风女皇眸色盈然,道:“杜后的话孤谨记,不过,孤,并不在意。”

  她这番话说得十分张扬,她冰雪聪明完全了悟对方想要挑拨她与夜慕华的关系的意图。只是,她向来自负,往往将他人玩弄于手掌之上,从来没有遇到敌手。

  与虎谋皮?她倒是很期待。只是,她略有遗憾,这般有着奇异经历,文韬武略可以和自己媲美的女子终究要化为一杯黄土,不可谓不可惜。

  她摇摇头,保持着优雅的姿态走出去。

  葛黎淡然。

  夜慕华面目狰狞扭曲,锋利的刀尖顺着她的脸颊往下移动贴在她颈部的大动脉上,阴测测地一笑,手腕微转就要动手。

  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皇上!皇上!……”

  他皱眉,昨夜叛乱平定后,铁震被压入了重牢,只等日后审判再做定罪,毕竟在如今这个形势下杀他不是最好的选择,至于其他叛将则暂且羁押入牢。

  而永安候抱病临时领命,暂时代管东西大营,将整个皇城戒严并对关隘处重新部署,这让他稍稍松了口气。但是他很清楚叛军不可能就此死心只怕还有后援,所以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他心惊警惕。他喝道:“什么事?”

  王公公已死,取代他的大太监战战兢兢地道:“回皇上……皇城下突然出现数十万大军,为首之人是,是百里世子!”

  夜慕华先是一愣,再就是不好的感觉,道:“何故返回?”

  大太监冷汗淋淋,道:“皇上……那个,那个百里世子反了!……”

  “什么?”夜慕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那模样几乎要吃人,道:“你说什么?百里君临反了?”

  “是……”大太监呼吸不畅,再加上恐惧,说话更加结巴,“是……他要向,向皇上讨回,讨回葛……不,不是,废后……”

  夜慕华愣了楞,又是惊又是恨,更是害怕。他睨着葛黎,恨道:“真想不到你能有如此能力,竟然策反边关将士!好,朕看看百里君临想要如何?”他收了短刃,“来人,将这贱人拖上城楼!”

  “是!”两名侍卫过来解了葛凰非烟的铁锁,毫不怜惜地拖着她往甬道上走,身后蜿蜒下两道血淋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