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痛苦

  他一眼不眨道盯着那鲜血的流动,紧张地查找着什么。

  突然,葛黎痛苦地呻吟声,接着是暗影慌道:“主子,你怎么了?西凉公子……”她叫,声音里满是惊骇。

  西凉昊悚然一惊,顾不得男女大防一把扯开布帘冲了进去。

  葛黎依然坐在浴桶里,汗如雨下,只是那脸色渐渐泛青,似乎有股青气正迅速地往上涌。

  他倏然出针,三根银针赫然插在其百会穴上,喝道:“拍她肩井、曲垣、天宗!”

  暗影出手,迅疾准确。

  须臾,葛黎的脸色又渐渐回复,青色慢慢下移,至葛池穴,集成一点青色,颜色不断加深,如点了一颗黄豆般大小的青痣,诡异地膨大。

  西凉昊手起刀落,那青痣削落,落在白瓷盘里,滴溜溜地转。

  他顺手往葛黎的嘴里塞了一粒药丸,方才如泄了口气般往后退了步,若不是百里君临赶上前扶住,险些跌坐在地。

  百里君临变色道:“如何?”

  西凉昊勉力撑住身体,道:“换药汤。”

  早有人将准备好的药汤提进来注入那浴桶中。

  暗影镇静下来,将帘子再次拉上。

  药汤换入三次后,葛黎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虽然苍白但两颊上隐有红丝,气息也平稳下来,很显然已经没有了危险。

  暗影依言将她从浴桶里抱出来擦干手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西凉昊跌坐在椅子上,擦了把汗,这才想起那青色肉瘤,他刀尖一旋将那物切开,里面竟然是一只模样有些像黄蜂的蜂子,只是少了翅膀。看着百里君临的惊疑和骇然,他道:“这不是普通的黄蜂,它叫姬蜂,是其中最小的一种,我从南风皇室的密室中得到时不过是个针尖大小的虫卵。盘丝蛊是南风女皇最为霸道的一种蛊毒,其解不是药而是相克之物。姬蜂最大的特点是寄住在其他虫子的身体里,吸其精血再破壳而出,是蜘蛛的克物。它对盘丝蛊特别敏感,所以经过药汤催热,在体内孵化后解其蛊毒。但是,此蜂非是良善之物,要在恰当的时间里引出,否则会吞噬中蛊者的精血,适得其反。”

  百里君临想起方才的险恶,只觉得后背冷汗涔涔,不由地看向蜷缩在角落里的那伊奴。

  从西凉昊出针,那伊奴便悄悄地往后退。

  百里君临眯起眼睛,骇人的杀气凌厉,盯着她,道:“抬起头来!”

  伊奴颤了颤,缓缓抬头,却是一张红斑点点的脸,根本看不出原来的面容,只是那眸子里那沉沉的幽怨和恨意让他莫名地觉得熟悉。“你是谁?”

  对方忽而一笑,那脸看着丑陋可怕,她道:“你不认识我了吗?果然,你们这些男人都是无情无义之人!那时,我就不该让你活着离开!”声音拔高,透着怨毒。

  百里君临诧然,道:“你?伊卡卡?”

  伊卡卡道:“你终于想起我来了?哈哈哈……”她笑了起来,“百里,我待你那般好,你却舍得抛弃我?是不是因为里面那个中了蛊毒的女人?她哪里好?我哪点不如她?”

  百里君临冷笑一声,沉沉地道:“你与她无法比!”转向西凉昊,面无表情,“我记得她是你的人,因为她,差点害死了黎儿,你知不知道?”

  西凉昊将一点粉末抖到那姬蜂的残骸上,看着残骸变成一撮黑灰,表情淡淡地道:“我能顺利进入南风皇宫取得蛊毒的解药是她帮的忙,所以,我答应把她带出南风。”他笑了下,有着说不出的冷峭和讥讽,“她说她的男人抛弃了她,她要找回他。”

  百里君临眉尖挑了挑,道:“西凉昊,你很幼稚。”压低了声音,“我倒是想不出西凉公子竟然有如此菩萨心肠?还是因为太自信了?”转向伊卡卡,嫌恶和冷厉,“我看在阿豹的份上不会杀你,但是不会再有第二次!”

  “阿豹?……”伊卡卡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嘶声道:“告诉我,阿豹在哪?”

  百里君临懒得和她多说一句话,他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西凉昊瞪着他的背影,脸色阴沉。

  冷冷地,他道:“拖下去,不要死的,也不要活的。”

  伊卡卡瘫倒在地。

  据说,惠普大师临圆寂前曾夜观天象,沉默良久,叹息道:“天生乱象,妖魔当道,有血光之灾,唯有尽绵薄之力,保一方百姓。”言下不胜唏嘘。

  方丈惶然,问道:“何以救天下苍生?”

  惠普大师道:“魔心坠体,无可救药,然邪不胜正,气焰最盛时必然是其堕灭之时!”

  ……

  夜慕华闻言冷笑不已,当下直入相国寺要看看那金身和尚是何方神圣。

  冬日的相国寺在冬雪中冷肃凝重,苍柏依旧。僧人们低首合十,肃立在甬道两边,有胆小的合着的手掌微微发颤。

  夜慕华大踏步地跨上台阶,眸底发红,额间红印如火,通身煞气逼人,无人敢视。

  方丈迎上前,合十道:“施主远道而来,贫僧有失远迎,请施主恕罪。”

  夜慕华当年为皇上时对大相国寺甚是敬重,与方丈也曾谈过佛法,如今再见,没了那时伪善的虔诚,冷声道:“听说有僧人飞升后为金身,朕好奇便来看看,你前面带路。”

  方丈面色不改,道:“施主且慢,大师有一言相告。”

  夜慕华停住脚步,道:“说。”

  方丈道:“佛家云,心净则无魔;心正则无魔;心觉则无魔。施主堕了魔道,心性渐失,还请施主及时回头,苦海是岸。”

  夜慕华勃然大怒,将手一拂,对方一个趔趄跌倒在地,额头磕破一大片鲜血淋漓,他阴鸷地道:“挡我者死!”说完,径直前行。

  方丈无视额头的伤口,念了声佛语,眯眼看向山巅目光悲悯。

  惠普大师圆寂的禅房最靠近山巅,有淡淡的檀香味道从房间里散发出来,在冷冽的空气中渐渐飘散殆尽。

  一随从推开门,却见正对面挂着一个金光闪闪的佛字,地上蒲团上端坐着一个须眉皆白的僧人,闭着双目,神色淡然宁静,双手打个念诀,仿佛依然在坐禅。

  夜慕华嗤笑道:“不过一个和尚而已,也弄这些虚妄的东西!来人,将这尸体拖出去!”

  两个士兵来拖,却纹丝不动,不禁面面相觑。

  夜慕华怒,跨前一步,手掌一拂,掌心显出一簇火苗忽地一声卷向对方,熊熊燃起大火。

  老和尚的眉眼在火光中静默着,被火光映亮恍惚有悲天悯人和勘破尘世的透彻。

  夜慕华没有注意到脚下微微一动,霍然下陷,他一惊之下反应奇快,左脚在右脚背上一点人已经拔高。

  对方哪里容得他有这个空隙,只听大喝一声,“撒!”一张银色的网兜头罩下正好将他网在其中,将他逼了回去。

  他一脚落下,竟觉得底下一股寒气侵体,从双脚处蔓延向上,他打了个激灵。电光火石中,他提气上拔起,两手抓住那银网用力一扯,却不料愈加勒紧,一点点钻心的痛从掌心透到四肢百骸,却不见一点鲜血沥下。

  “放箭!”一声断喝,箭如雨下,所不同的是箭头皆是用坚冰所做,入骨十分,不见鲜血,却透骨之凉。

  夜慕华怒道:“小人!”奋力一拉一拖,咔咔咔,房屋哪里经受他这般神力轰然从四个方向往他的身上倒下来,将他拔高的身体又砸了下去。

  转瞬间,这禅房变成了一堆瓦砾,灰尘四起,将他埋在其下。

  幽静的禅院四周出现数众黑衣人,面巾蒙面,目光灼灼,显然都是顶尖高手。他们拔刀扑向夜慕华带来的侍卫们,招招都是毙命之式,把惊慌中的对方逼得连连后退,死伤惨重。于是,偌大一个幽静的佛家圣地变成了刀剑相见,鲜血淋漓的战场。

  众人打得正激烈,突然那高高的瓦砾动了动,轰然间,废石烂瓦像是被什么巨大的气浪冲开,向四周飞炸出去,有躲闪不及的被击倒。

  赫然间,披头散发的夜慕华从废墟中缓缓站起,那蛟丝银网被他撕扯成几截拖拉着他的身后,他眼底赤红,戾气暴涨,怪叫一声,身影陡转,伴随着一两声闷闷的惨呼声。

  再定睛一看时,只见他居高临下地站着,双手成了血红色,还滴着液体,周边有数十截残肢断骸,有的还在微微蠕动,刺鼻的血腥味几乎让人窒息。

  所有的人都震住了,一个黑衣人见势不妙,忙道:“退!退!”

  黑衣人纷纷后退。

  夜慕华狂笑一声,“都去死吧!”他嘴一张,一口裹着赤色的火焰喷出将最近的一人裹在其中,只听对方惨叫声中顷刻间便化成了一堆焦灰。

  “铮”的一声,待他再张口时,一箭挟着风雷飞旋而至,箭头雪亮如陀螺般飞速地旋转着,直奔他的咽头。

  夜慕华不敢硬接,头一偏,那箭擦着他的耳朵飞过,他能感觉到那箭头上沁着的刺骨寒意,瞪起红色的眼睛,喝道:“何人?”

  飘飘然,从一棵古柏上落下一个黑色衣衫的男子,如修竹劲松傲然而立,那气势凌然,如刀锋冷雪。他道:“夜慕华,你太过歹毒了,对一个死人也不放过!”

  夜慕华瞳孔猛地收缩,细细看了对方几眼,龇牙笑了,道:“百里君临?竟然是你?想不到南风女皇的蛊毒没有要了你的命!真是太可惜了。”

  百里君临轻笑道:“彼此彼此,若南风女皇不是对你掉以轻心,怎么能容你在此嚣张?”如秋水一泓的剑尖指着对方,“来吧,当年一战不够尽兴,你我再战一次定胜负如何?”

  夜慕华凝他片刻,突然哈哈大笑,道:“百里君临,你是聪明呢?还是太自以为是了?西凉昊的大军应该就在眼前了吧,你想耗费我的时间让他们多做准备是不是?”

  百里君临不置可否。

  夜慕华啐了口,道:“也好,能亲手了结你的性命也是件开心的事!”双足一点,饿鹰扑食般扑了过来。

  百里君临手腕一抖,剑随人动,合二为一,迎面冲上。

  这是一场百年不见的恶战,不见人影唯有火光黑色交换移动,叮叮当当不绝于耳,十丈开外的地面落叶被劲风旋起,分别化成有实体的刀剑互相吞噬变化,那凌厉的风既然所有人睁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