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不要任性

  她抚了葛黎的手,声音里有着骄傲有着欣慰还有丝失落,道:“黎儿……”想说什么还是顿住了,仔细地替她理理衣领,叮嘱着,“不要任性,天黑了就早些回来,省得姨娘担心……”

  葛黎好脾气地听着她絮叨,心里被塞得满满的,外面银瓶又过来催了次,三夫人才闭嘴放她去了。

  看着那如玉般的小人儿笑靥如花地冲自己摆摆手转眼便跑得远了,远处那挺拔如兰般的百里君临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那唇角淡淡的笑意让三夫人有些晃眼,心里陡然一沉。

  周嬷嬷最是能感受主子的心思,忙扶住她,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三夫人扶住她的胳膊勉强定了定心神,踟蹰了下,道:“嬷嬷你瞧着他们……”

  周嬷嬷了然,微愕了下,道:“表小姐现在年龄还小,又是个有主见的,夫人想的……”

  三夫人摇头道:“你忘了世子过了年就十六了。”

  周嬷嬷默然,确实,百里君临已经十六岁了,一般来说这个年龄的男孩子早就安排了通房教导人事,只是百里家三夫人是以妾的身份打理事物,根本没有资格对世子的事指手画脚。更何况百里君临一向冷漠,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多说一句话。

  百里益毕竟是个男人没有想到那么多,而且一直父子俩就不是很亲近。

  葛黎今年已经十一岁了,再过两年就该定下亲事,只是因为孤煞之说才让别有心思的人绝了想法,可是作为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问题是谁敢娶?谁又能娶得起顶着神童之名和孤煞之命的女子?

  百里君临吗?这不可能,百里益也不会同意,但凡世家结亲也是接亲家,他仅有这么一个嫡子肯定要挑选大家闺秀为媳,这样才能有助于他巩固在朝堂中的地位。前几天他喝醉了酒倒听到他絮絮叨叨地提起谢相家的嫡女,叫……叫什么婉莹吧?

  她脑仁疼得厉害,揉着额头。

  周嬷嬷只能安慰她,“夫人这是思虑多了,横竖还有几年呢!瞧着表小姐那般的就是配个神仙也是可以的。”

  三夫人忍不住笑,却释然了些,反正还有几年慢慢看着吧,自己那些年都挺过来了,如今过得愈发好了难道还不能解决这个问题?

  这边葛黎根本没有想到三夫人因为自己将来而纠结,一路上她兴致勃勃地趴在车窗边往外看,或是好奇地问一句,或是惊讶地叫几声。

  百里君临捧着本书靠在榻上带着宠溺又有些无奈地看着她的背影。

  时值夏末,溽暑未消。路两边都是高大的不知名的树木,树冠连接遮天蔽日有阳光从缝隙里疏漏下来,如片片碎金在跳跃,空气中是青草和潮湿的味道。

  车到了一个山谷,吩咐马车停下,四人下来步行沿着杂草中的一条蜿蜒小道直往山谷中去。

  只见漫山遍野的野花如洒落凡尘的星星,青草萋萋如绿毯在脚底下绵延不绝。走了一会儿听到水声,却见一条不大的瀑布飞溅而下,如玉带垂挂,脚下汇聚成潭,再顺着沟渠缓缓流淌流入了不远处的小河中,河水清澈透明,连下面游动的雨儿都看得清楚。

  葛黎突然想起几年前的一天夜里百里君临曾经带自己来过这儿,只不过那时候是夜里没有细细打量过四周的景色,如今置身其中不觉得心旷神怡。她张开双臂迎着风闭上眼睛深深地深深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将郁结涤荡干净。

  斩星打开随身的包袱掏出四只鱼竿还有竹篓小瓮等其他东西,看样子准备得十分充分。

  百里君临递了根鱼竿给葛黎,“今天吃烤鱼吧。”

  葛黎难得有这么惬意的时候,不禁雀跃欢喜,眼睛亮晶晶的,脸颊如染了红霞般绚烂得让人睁不开眼。

  百里君临轻咳了声便低下头挂鱼饵。

  葛黎也学着他的模样。

  斩星扯了下暗影向旁边努努嘴,举了举手里的两根鱼竿。

  暗影瞪他一眼,接过一根跟着他去了。

  葛黎和百里君临将鱼饵挂好,分别找了棵大树坐下,将鱼饵甩入水里静静地盯着水面等待鱼儿的上钩。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始终不见动静,葛黎有些腻了,她回头瞧了眼百里君临,对方老神在在地盯着鱼钩。她撇了撇嘴,突然草丛中悉悉率率地冒出个雪白的脑袋,一双红眼睛滴溜溜地乱转,却是一只小白兔。

  葛黎欢喜,丢了鱼竿便去捉它。

  小兔子异常警觉,竖起长长的耳朵听了听缩了缩身子便钻进了草丛里不见了。

  葛黎不死心扒拉着草丛翻了一遍却一无所获,只得耷拉着脑袋往后走。这边百里君临又钓上来了条大鱼,她看得眼热,忙跑过去扯出自己的鱼竿,上面空空如也,显然鱼饵已经被鱼吃了。

  她不禁气恼,百里君临偶然瞥过来一眼,都是轻飘飘的带了点戏谑。

  她眼珠转了转,换了鱼饵重新再钓,不多时,她似乎很用力绷紧了鱼钩喊道“:世子哥哥快来!好像有鱼儿上钩了!……”

  果然水面泛起了一连串的水泡。

  百里君临过来。

  葛黎一边作势扬杆一边咋呼着,“世子哥哥,你靠近点,我怕鱼会脱钩……”

  百里君临踩住河边一块冒出头的石块,她突然扬杆一划一点,直往他的胸口大穴道,脸上是得意的笑。

  百里君临哪里会被她算计只是对方的笑脸让他晃了神,扑通一声,至高无上风轻云淡的世子掉进了水里,溅起了一片水花。

  葛黎一愣之下咯咯地笑出了声,清脆的声音如同银铃般在风中摇曳。

  百里君临低头看着全身湿漉漉的模样,眉尖动了动,一抬手抓住了鱼竿的一头,往身边一带。

  葛黎猝不及防,身子借着这股冲力一头扑进了河里。

  她扑腾着,露出头抹了把脸上的水气急败坏地瞪着百里君临,“你使诈!”

  百里君临笑了起来,一瞬间像是春风拂面,如百花盛开,缤纷灿烂至极。

  葛黎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开怀大笑,一时间呆了般地看着他。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斩星和暗影,两人探头一看,斩星呆了,直愣愣地好久缓不过神来!天哪!主子竟然会笑,而且笑得这么灿烂,这么美!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暗影有些摸不着头脑,道:“怎么都掉到水里了?”

  斩星白了她一眼,发现这个姑娘真是傻得可爱!他眯眼瞧着那两人,断定:自家主子这是动了春心了,而且将会一发不可收拾。只是,他看着那娇小的身子不禁皱眉,这么个小丫头主子您能下得了口?

  这时,百里君临和葛黎相互扶着从河里爬上来,十一岁的小女孩身子还没有长开,却已经有了青涩的曲线,百里君临看了眼湿漉漉的衣裙紧裹着的那玲珑娇小的身体,喉头突然发紧。

  葛黎还没有从他的笑容里醒过来,眼睛湿漉漉的如同小鹿般纯净,“世子哥哥,你笑起来真好看!”

  他咳了声,转过脸,道:“让暗影过来伺候你把衣服换了,不然会生病的。”

  葛黎这才想起自己的一身裙子,拎着可以拧出水的裙摆满脸纠结,“这是我的新衣服哎!完了,姨娘肯定要骂我了……”

  百里君临溜了眼又马上移开。

  葛黎被暗影带去换衣服,等到她再回来时却闻到一股子鱼香味,只见换了衣服的百里君临和斩星已经将鱼破肚洗净,架起柴火在上面烧烤,斩星摸出些瓶瓶罐罐的东西个个洒了点,那香味愈加浓烈诱人。

  而旁边一个笼子里正蹲着只小白兔,毛色纯白,红红的三瓣嘴不停地翕动着,实在可爱至极。

  “我的小兔子!”葛黎叫了声便扑过去抱住笼子不撒手,想起了什么,仰起脸,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世子哥哥,你送我的是不是?”

  百里君临嘴角抽了下,没说话,自顾忙着烤鱼,熟练地翻着鱼身子,鱼的表面被烤得油黄娇嫩,滋滋地冒着油。

  葛黎使劲地吸了口香气,挤到百里君临的身边,讨好地,“世子哥哥,我也要烤鱼!”

  暗影和斩星选择无视。

  百里君临默不作声地将一个叉在树枝的鱼递给她。

  这时,斩星将一条烤好的鱼递给百里君临,他接了吹了吹,却送到葛黎的嘴边,“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葛黎一手抱着笼子,一边专心致志地烤着鱼没有觉得哪里不妥,就着咬了口,不住地点头,“真的好好吃!世子哥哥你也尝尝……”

  于是,在斩星和暗影目瞪口呆中,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完全不分彼此,最终,斩星不忍再看,低下头一心烤着鱼,两耳不闻窗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