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所指为何?”
“北夏太子如今已在出使西凉国的路上,说不定明日即到。你与太子的关系,我是知道的。太子去西凉国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雁逸寒进一步惊讶,西凉昊沦落到如此田地竟还能洞悉一切,“师兄,请继续说下去。”
“以师弟的七窍玲珑心,一定不难猜到太子的用意就是为其登基铺路。他许过我黄金千万、连城十座,只要我在他登基的路上扶一把。”观察着雁逸寒愈发坚硬的脸部线条和紧紧握着的铁拳,西凉昊不慢不急道,“北夏皇子虽多,出众的却不过三人,师弟你各方面都胜出太子一筹,只可惜不是嫡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早就是太子的眼中钉了。”
“这又如何?我又不与他争较什么江山社稷!”雁逸寒冷哼了一声,被西凉昊看穿了之后,他再也不把眼光对视过去。
西凉昊一脸了然地笑道:“是啊,师弟是天下第一君子,怎会与太子夺位?对了,你听说过展北望这个人吗?”
“仿佛太子新近将此人收归门下,待遇丰厚。”
“看来,你还是很关心太子的。”西凉昊轻声笑道,“展北望的武功远在你我之上,我这一身的伤痛全都是拜他所赐。太子收他的用意,就是为了等你夺位之时,将你一网打尽!”
“你是什么意思?我都说了,我无意与太子争较江山!”雁逸寒急赤白脸地低吼了一句。
“哦?”西凉昊故作失意道,“果真如此,那我真的换不回黎儿了。我乏了,回去睡觉。”
西凉昊言罢,艰难地撑着身子,要起身离开。就在他转身的刹那,身后的雁逸寒说:“等等!”
雁逸寒眉峰一颤,西凉昊开出来的条件太优厚了,惹得他瞬间心潮澎湃。他绝对相信,虽然西凉昊内力尽失,却也有足够的实力来实现承诺。
“如何?”西凉昊坐在凉亭里,悠然享受着凉风的吹拂,手指不时地在石桌上敲打着,显示着无限的耐心。虽然伤痛使他每一个动作都相当吃力,但那份怡然的心情是如何也掩不住的。
“我要考虑一下。”雁逸寒内心矜持,不愿当下答应。
“考虑?”西凉昊有些无奈地笑,“我可以等,太子呢?他若是速去速回,我便爱莫能助了。”
雁逸寒把心一横,伸出手来,“好!君子一言!”
西凉昊用力握上他的手,“驷马难追!”
两人相视一笑。葛黎的婚事就这样告吹了。
西凉昊叮嘱雁逸寒千万不要把婚事取消,他不能让葛黎为此事而挫败,那对于他追妻之路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所以,他要让葛黎以为一切照旧。
翌日,葛黎梳妆时,西凉昊突然闯了进来。
雁逸寒说过,会全程监护婚礼顺利进行,怎么防守如此不严密,连个武功尽失的人都防不住!葛黎惊愕万分,指着西凉昊的鼻子道:“你昨日让追影制住我,我已懒得计较。今日,你若是故计从施,搅了我的婚礼,我变做厉鬼也不会放过你,西凉昊!”
西凉昊将房门紧闭,尽量让自己的脸看起来无甚威胁感。
“黎儿,我不是来捣乱的。”
“你是来祝福的?”她嘴巴一撇,信都不信!
“我来求你,跟我回去吧!”
葛黎不耐烦道:“又来了!我早听腻了你这一套!你自己回去吧,我要嫁给雁逸寒!”
“黎儿,我不相信你对我毫无感情,否则你大可杀了我,又何必救我?”
葛黎被问住了,她坦然道:“我对你有感情又怎样?重要吗?你永远舍不下你的太后!我明明知道是这样,为何还要随你回去受罪?”
“黎儿,”西凉昊激动得眼眶湿润,深情款款地握住她的手,“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你放手!再不放手,我就对你不客气了!”她用力抽出手时,他手上的伤疤划得她生疼。
“我今日断然不会让你去成亲,除非你踏着我的尸体和我的血走过去!”
“好啊,那麻烦摄政王先死一个看看!”她因负气而故意挑衅道。
西凉昊却是认真的,他从身上抽出一把短刃,明晃晃的光泽狠狠刺入葛黎的双眸。
她不由得倒退了一步,“你做什么?”
“黎儿,我伤你太深。如果你要我的命,我给你。死在你手里,我无话可说,也死得其所。我真的爱你,不信你可以把我的心剖出来看。”他把短刃递到她身前,“给你,这把短刀虽然不长,但是挖心足够了。”
“你恶心得令人发指!”葛黎火冒三丈,将他手中的短刃打掉。
“你说什么都可以。”他捡起短刃,再次递了过去,“来吧!”
“你不是从前的你了,你知道不知道?!”她激动得迸出泪来,歇斯底里道,“我答应嫁给雁逸寒,难道是为了让你死在北夏么?你枉费我几番苦心,你这个大混蛋!你不值得!”
“对,我不值得。”他抓住她的手,把短刃硬塞进那寒冰似的掌心,扯开自己胸前的衣衫,“只要你解恨,我任你宰割。”
葛黎脸色微白,眼看着他带着她的手,把短刃刺向那满是伤痕的胸膛,心跳得无比猛烈。遥想当初的相识,她多渴望有一把利刃在他身上穿无数个窟窿!可是,现在……她的手随着心剧烈的抖动,只是在他坚定的掌心中动弹得并不明显。
他眸光幽邃,盛满了坚韧与笃信,“黎儿,你三番两次救我,我这条命早是你的了。来吧。”
对于他毫不吝惜性命的态度,葛黎恨意骤升,那是她耗了无尽的心力才救回来的,他就这样弃了!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肯视死如归?!刹那,葛黎鬼上身似的将短刃戳进了他的胸膛。血汩汩地流出,在他胸前开出一朵娇艳的小花。
他不意外,因而神色从容,浑身上下无处不痛,因而几乎没有为这一刀皱眉。相反,他的唇畔勾起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笑痕。
“再深一点,只要再深一点,你就可以把心挖出来看。”他凝视着她迷蒙的泪眼,“看完了,你想去成亲,就踩着它过去。”
葛黎不觉已泪流满面,狠狠地摇头,“疯子!你这个疯子,你快松手!松手!你会死的,会死的!松手啊,西凉昊!”感觉到他的手有扭动刀柄的趋势,她急忙用双手去夺刀,歇斯底里道,“松手!你就这样死了,我还怎么活?”
“有你这句话,我西凉昊不白来这人世一遭。黎儿,来世,我会从一开始便好好地呵护你,不让你沾染丝毫风雨,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够了!”随着一声猛烈的呼喊,一股巨大的风浪冲开了二人,他们各自重重地跌在地上。
葛黎来不及看究竟发生了什么,急忙自地上爬起来,冲到西凉昊面前,“你怎么样了?西凉昊,你说话啊!”
用气团冲进屋内的雁逸寒深深叹息,“黎儿,你就随师兄回去吧!这世上不可能再有第二个这样待你的男人了。我退出,心服口服。”
“你快来看阿昊,他不行了!”葛黎哭喊道。
“祸害活千年。”雁逸寒无奈地摇了摇头,师兄真是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西凉昊缓缓地睁开眼睛,虚弱道:“跟我回去?”
“只要你活着!”她强调道。
他微微颔首,终于把握短刃的手松了开来。
“不准死,答应我的,你要兑现。”雁逸寒一边抱起西凉昊一边在他耳根低喃。
葛黎追问着,“他没事吧?他……”
“别急,我看一看,只要没伤到心脏,一切好说。”雁逸寒边说边检查西凉昊的伤口。
伤到心脏了吗?葛黎不确定,她刚才走火入魔般地将短刃戳在他的心上,力道不重,但也不轻,况且他还帮她用了力气去戳。西凉昊再坚强,也不过是血肉之躯,又不是刀枪不入……一想到这些,葛黎哭得梨花带雨。
“黎儿啊,你这刀尖若是再深半分,他也就没命了。”雁逸寒慢条斯理道。
“那是什么意思?他不会死的,是不是?是不是?”
“是啊,祸害活千年嘛!”雁逸寒一边说着,一边拿出随身的药粉帮他止血。
葛黎悬提的心这才归位,同时,她也因一时的心情悸动而昏厥过去……
“黎儿,黎儿?醒醒,黎儿,醒醒……”
听到西凉昊的声音,葛黎噌地坐起身来。一阵眩晕感袭上头顶,她三晃两晃,不顾头晕,连忙寻找那声音的来源。
“别急。”他说,“我只是想叫醒你,咱们该回家了。”
葛黎凝眸,只见西凉昊正伏在床边,眼带笑意望向她。他的脸被毁得完全不能看,可是那双大眼睛仍旧清澈明朗,神采不减。
她一时间忘记了与这冤家的所有爱恨情仇,只是不由自主用手抚摸他的脸颊,轻轻言道:“这几日,吓死我了。”
“让你跟着我担惊受怕了这么多天,我真的很抱歉。”他拿着她的手,温和地握着,轻轻吻上去。
葛黎感觉到他肌肤上粗糙的伤痕,心里一酸,声音变带了一些哭腔,“不要强撑了,多歇息几天。”
西凉昊一刻不待,首先是要趁热打铁把对他最重要的葛黎带回府,另外他也要赶快兑现对雁逸寒的承诺,迟则生变。所以,他尽力地向她微笑,“不必了,其实,我还好。”
如果这还算好,究竟如何才算不好呢?葛黎哀叹一声。一面心疼他,一面又恨得牙痒痒。她幽幽道:“既然好,你自己回去吧!”
“黎儿,此时你还要改变主意吗?”
“可是,我真的不想再回摄政王府了!回去之后,还会见到太后,见到西凉凯锋他们。”
“我会去向太后把一切说清楚,这个你放心。至于西凉凯锋,你就更没必要担心了。”
“你不知道,西凉凯锋他……”
“我都知道。他不就是变成太监了吗?”西凉昊宠溺地看向葛黎,“我的黎儿就是善良,换做是我,就得把他大卸八块,扒皮抽筋。”
“恶心。”
“那咱们不说他了。”
“我是说你恶心!谁是你的黎儿啊,切!”
“那你是谁的?必须是我的!”
“那休书是算数的。”
“娘子,咱们能不提那张血淋淋的纸了吗?你知道为夫当时看了它,是什么心情吗?”
“谁是你娘子?!”葛黎嗔怪着给他一巴掌。
西凉昊顿时惨叫一声坐在地上。
哎,这个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