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黎心头涌上酸涩,她笑着,小心地咬了口,粘得沾牙。眯起眼很享受的样子,道:“嗯,糖真甜,谢谢小瓜。”
小瓜笑。
牟大人和佟威的脸上也都有了丝裂痕。
陡然,葛黎觉得脊背上泛上一阵凉意,似乎有人在暗中窥探着自己,那目光太冷,太深,太沉,却给她一种奇异的感觉。
她霍然回身,却只见枯树老屋,仿佛那一瞬只是错觉而已。
夜色已沉,铅云压顶,葛黎才从县郡府衙出来,两个轿夫低头抬了一乘小轿过来。
佟威撩开帘子,扶着她坐了进去,轿子摇摇晃晃地顺着街道往驿馆走。
偌大一个县郡安静得有点过分,零星的,只有从窗户里透出点灯火,更夫的梆声绵长而无力。
轿子不紧不慢地走着,佟威手里的灯笼将影子投在两边的青石墙壁上,随着动作晃动着扭曲着。
突然,夜风中传来呜呜咽咽的女子啼哭声。
轿夫的脚步滞了滞。
哭声愈加清晰可闻,前面的巷道里有几条人影晃动,葛黎撩开帘子,道:“怎么回事?”
佟威摇头。
葛黎略一沉吟,道:“你去前面看看。”
佟威迟疑了下,便提着灯笼向出声处走去。
走到巷子里却发现没有一个人影,唯见地面上胡乱地扔着几件长裙。他悚然一惊,回头,却不见了轿子的影子,不由大惊失色,叫道:“明主子!”纵身跃上房顶想要寻找轿子的方向。嗖嗖!冷风中几点寒芒爆射,他一边挥剑护身,一边发求救信号。
这边,轿子已经拐进了一条幽深逼仄的小巷子,原本行动迟缓的两个轿夫脚底生风,如履平地般在屋檐巷道中穿行直奔城北荒岗。
夜,黑沉沉的,风吹树梢簌簌地响,一炷香的功夫,轿子停在了岗头上,而自始至终轿子里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两个轿夫垂首站在两边,一盏琉璃宫灯缓缓从底下升起,停在了半空中,岗头上看得清清楚楚。
一队黑衣蒙面人如鬼魅般冒了出来,目光灼灼如鬼火闪烁,中间一人桀桀一笑,他的声音如同被什么捂住,努力地钻出来,刺耳得很,他道:“人带来了?”
“是。”其中一个轿夫恭敬地应了声,转身掀开帘子。
轿子中却空无一人!
这一惊非同小可,轿夫脱口道:“人呢?他明明在轿子里的!”
那首领先是诧异再就是暴怒,道:“你们是想要作死吗?那个小子哪去了?”
两个轿夫扑通跪倒,簌簌发抖,道:“真的,大人,我们真的抬了他来,可是,可是……”他们努力回想在途中遇到的情况。
因为匆忙,他们一直没有去查看,实际上对方是个孩子,体重没有太多的感觉。
首领的眼睛里阴沉凌厉如刀般,手腕一动,嚓嚓嚓,将轿子劈成数片,然而就在这刹那间,轿子的底部一动,像是从地底喷出的喷泉般,白光炸开四溅。
“啊……”几个最近的黑衣人惨呼着,捂住咽喉直瞪着眼睛便直直地倒了下去,指缝里流出缕缕鲜血!
“有暗器!”其他人闪身避开,仍然有几人受了伤。
“咯咯咯……”一阵清脆的笑声在上空飘荡着,黑衣人都惶然抬头循声看去,却不见对方踪影。
首领喝道:“出来!”目光一闪,长剑向着一棵大树的顶端削去!
落叶翩飞如蝶,一道妙曼的身影在空中飘忽着,落在那颤巍巍的一枝树杈上。
那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人,眉目如画,明眸皓齿,微微含笑,端是清俊无双。她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眼,道:“你是幕后之人?”
首领目中闪过丝惊震,嘎嘎一笑,道:“卓明儿?朝廷的钦差大臣?”
葛黎微微一笑,风华隐现,道:“本大人只问你两件事,第一,赈灾粮款是不是你所为?第二,瘟疫之事是不是你所为?”
首领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既然请了大人来,便好好招待不是?”他微一抬下巴,周围的黑衣人缓缓逼近,刀尖在灯光下闪着幽幽寒光。
葛黎嫣然道:“我向来恩怨分明,无论你为何人效力,只是百姓无辜,你不应该罔顾这一点!”眸色一凛,“杀无赦!”
骤然间,灯火通明,将整个岗头都照得通明一片,从草丛中石头后缓缓地站起多名弓弩手,他们面无表情,目如冷箭,拉弓搭弦,瞄准。
首领退了步,不可思议地道:“你原来早就有了埋伏?哈哈,本座真是小看了你!”
葛黎不置可否,手掌竖起劈下。
铮铮铮……箭如雨下,织成一张银色的索命的网,将所有的黑衣人网在其中。
黑衣人都是身手不凡,一边挥刀划落箭矢,一边往中间靠拢想要找到突破口。
然而,对方的箭雨太密太急,即使他们反击斩杀了一两个,又有人填补上那个位置,根本不给敌人喘息的时间。
箭墙外,葛黎淡然自若。
终于,最后一个黑衣人也倒在了血泊里,葛黎满意地梭巡着全场,道:“可惜了。”
佟威经过一场激战,气息稍有不稳,心有余悸地道:“大人,这样的事以后不能再发生了。”
天知道,他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在自己的面前失踪时心里承受多大的压力,如果这个主子有个好歹,皇宫里的那位剥了自己的皮都有可能!
葛黎笑笑,刚要说话,突然眉尖一动。
佟威也察觉出异样,轻斥一声,“什么人?”人已经向一棵大树上扑去。
转眼间,两条人影缠斗在一起。对方头戴一顶斗笠,垂下的面纱随风轻扬,身材窈窕,动作轻灵,出手却快而狠,招招都是指着对方的要害。
佟威也是一等的好手,惊震之余全力迎战。
刀光剑影中,对方剑走偏锋沉到腰肋间时突然改变方向上挑,划向他的下颌。
佟威急退,饶是如此,那剑气掠过,下颌处一凉。
对方也不追杀,撤腕回剑,又撩向他的腰腹,冷笑道:“西陵大内不过尔尔?!”
佟威怒,喝道:“找死!”剑尖挽起一朵剑花,随即分出四朵分袭对方大穴道。
对方咿了声,回剑来挡。
骤然,叮的一声轻响,一粒小石子正击中剑刃,两人都觉得虎口一麻,抽身越开。
那斗笠女子惊喜地道:“主子,你的武功恢复了?”
葛黎诧异,“你认识本大人?”
女子点头,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腿一软,便跌坐了下去。她惊而握剑,抬眸见风非烟得意上挑的眉眼,叹了口气,这主子还是这么腹黑!索性闭了眼睛倒了下去。
葛黎拍拍手,“带走!”
转眼间,众人都撤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