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绣玉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肺腑盈香,身心为之一轻,不由赞道:“叶茂层层绿、花开点点黄,果然是花中极品!”
秋菊笑道:“娘娘说的是呢!”
正说话间,听到耳边有嘤嘤蜂鸣之声,抬头看却是几只黄黑交错的大黄蜂在头顶盘膝。
静尘不以为意,道:“花开浓郁,蜂虫萦绕这是正常之事。”便执了拂尘来赶,谁料那黄蜂打了个旋并不畏惧,反而招惹了更多的黄蜂,嘤嘤声渐渐大了些,竟然逐渐往几个人的身边聚集。
几人都变了脸色,秋菊和万嬷嬷忙用袖子遮了杜绣玉往后退。
一只黄蜂撞到杜绣玉的头发上,把她吓得一跳,本能地用手一拍,将它拍落在地上,再用脚一碾,顿时殒命。
然而这一动作似乎散发出什么信息,黄蜂嗡嗡然气势汹汹地冲撞过来,目标俨然就是杜绣玉,而且后续者是越来越多。
杜绣玉尖叫着,胡乱地拍打着。
静尘和万嬷嬷秋菊被这一幕惊呆了,却不敢退后一边帮着拍打一边拖了她往回走,只想离了这危险之地。
黄蜂络绎不绝围堵攻击,饶是三人拼死相护,杜绣玉的手臂上被蛰了一口如火燎般地痛。
静尘大声呼救,赶来的嫔妃太监宫女和小尼姑们目瞪口呆都看着这诡异的一幕,有胆大的忙着拿了扫帚来打。
黄蜂被冲散后又聚在一起,盯住杜绣玉不放。
突然一个宫女跳了出来,扑到杜绣玉的面前,厉声道:“快!快脱了衣服!”伸手便来撕扯她的衣服完全不顾疯狂的黄蜂反蛰。
杜绣玉已经魂飞魄散,任由着她扯落外袍。
那宫女顺手将那衣袍往远处一抛,正好挂在一棵树的枝桠上。说也奇怪,那黄蜂本来围着杜绣玉不依不饶,倏然一个翻转奔着那衣袍而去,转眼的功夫,密密麻麻地将那衣袍遮盖住了,还有的依然往上面撞。
即使围着杜绣玉还有几只黄蜂却在空中打着转并没有如先前那般疯狂。
每个人都变了脸色,很显然,问题出在这件衣袍上!如果不是及时脱下后果将不堪设想。
杜绣玉颤巍巍地站着瞧着这一幕,腿一软便昏死了过去。
娘娘庙一行几乎可以说是惊心动魄,夜慕华大怒严令查出背后凶手,皇宫里人人自危。
因为万嬷嬷和秋菊拼死护着,其他人赶来及时杜绣玉才没有大碍,仅仅是手臂上被蛰了个包,算是幸事。但实在被惊吓很了,在床上足足躺了有半个月之久,本来不大的小脸瘦得如巴掌大,显得眼睛特大,脸色苍白,整个人羸弱不堪。
秋菊伺候着她喝了奶茶,因为那日护主,被黄蜂蛰伤脸上和手臂上的红肿还没有完全消退下去。
她低声说着这几日发生的事,“前几天尚衣局死了个宫女,昨儿夜里尚衣局的值管大太监服毒自杀了……”声音里略带了颤音,心有余悸。
杜绣玉喝了一半便推开了,慢慢地道:“也就是说所有的线索都断了?”她声音喑哑,带着寒意和愤怒。
秋菊迟疑了下,附耳说了句话。
杜绣玉眸子里闪过丝亮光,更有着阴沉狠戾,咬牙笑道:“好!好!我倒要看看那个背主的奴才是什么下场!”因为激动和体弱,她说不了几句话便喘着粗气,跌坐在床沿上。
“娘娘,您保重……”秋菊忙给她揉着胸口。
夜色已沉,秋雨绵延落下,是单调而让人烦闷的簌簌声,空气潮湿而阴冷。
偌大的斗篷遮住了杜绣玉的脸,秋菊一手打伞一手小心地扶着她,两人蹒跚着到了皇宫里最为僻静的一处石房前。
从虚掩的门缝里泻出一缕灯光,如同地狱之火在这个雨夜中显得鬼气森森。
“主子……”秋菊握着她胳膊的手不自禁地用力,脚步凝滞不前。
杜绣玉压住胆怯踟蹰了下,坚定地推门进入。
门在她的身后吱呀一声被关上了,一股潮湿的空气随之而入冲散了里面的腐朽霉味。
一盏油灯摇摇欲坠,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听到脚步声微微动了动。
这时,从阴影里走出一个太监,着最为低等的太监靛蓝色葛布衣,五官阴冷,面无表情。他向杜绣玉微躬身,然后将那人拖了出来。
那人睡眼惺忪,她的头发披散着,上好的衣裙被揉得皱巴巴的,沾满了鲜血和污泥,脸上因为那日被黄蜂蛰后没有及时治疗,坑坑洼洼的看着极为可怖。
她微眯了眼看着面前那居高临下的人,渐渐看得清楚,不禁簌簌发抖,“娘娘……”她嘎声着,手脚并用爬到她的脚下,“娘娘,娘娘饶命!……老奴是迫不得已啊……”她涕泪交流。
杜绣玉瞪着她,手指曲握,指甲几乎拗断,狠狠地踢了她一脚,咬牙道:“枉我视你为心腹,你却如此害我!说,你的主子到底是谁?”
万嬷嬷摇头,呐呐着,“婢子不能说……婢子不能说……娘娘,念婢子服侍您一场,您,您就饶了婢子吧……”她连连叩头。
杜绣玉一把揪起她的头发,面容狰狞,笑了两声,道:“哈!哈!你这个死奴才,还敢说服侍本宫一场?如果不是本宫福大命大,如今本宫只怕都不能得全尸!”喘了口气,“本宫知道你的家人被人所控制,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本宫想,你的家人可能保全?”凑近她,眸子里闪着阴狠,“要不要本宫在你面前活剐了你的儿子?”
万嬷嬷愣了片刻,嚎啕大哭。
实际上,背后之人只要她引杜绣玉出宫,再想办法将那件做过手脚的衣袍给她穿上,后来的事就不是她所能掌控的了。
尚衣局那几个人的死也暗示了她的下场,只是对方还来不及动手她便被掳到了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生死不能。
此时,杜绣玉面无表情,道:“本宫要实话。”
那太监招手过来两个小太监按住万嬷嬷,从袖子里摸出什么便往万嬷嬷的嘴上扎。
她挣扎着,嘴里发出凄厉的声音,却转瞬便堵住了,只见她痛苦地在地上扑腾着,潮湿的空气里弥漫起血腥味。
秋菊不敢看,低了头身子微微发抖。
杜绣玉抿着唇视若无睹。
终于,扑腾的声音小了,那太监过来轻声道:“主子,她招了,说是……”他低声说了句。
杜绣玉蓦地揪紧了衣襟,从喉咙里吐出几个字,“杜锦平?好,好好的很!”她笑着,咬牙切齿,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尤为显得阴森可怖。
那太监请示她的意思。
她看也不看那如破絮般的身体一眼,冷冷地道:“随你吧,转告你家主子,这份人情我记下了,”吐了口气,“关于那件事,最迟一个月我会给她一个答复。”
说完,像是身后有厉鬼索命般,她扶住秋菊的胳膊快步出了那石屋,随即,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骨头被折断的声音。
离了那石屋远了,她停住脚步回望着那孤零零的屋子,此时天地间一片黑暗,那点灯光明灭不见,唯有雨声簌簌。冰冷的雨水落在头发上,扑在脸上让她有种彻骨的寒冷,却又无比地清醒。
她回想起在娘娘庙那令她毛骨悚然的一幕,不由地手指曲握,长长的指甲掐入了掌心丝丝的痛。杜锦平,终究是不甘心的,既然她对自己下此毒手,那么,她也断然不会再留她在世!
这后宫中从来没有姐妹,只有敌人仇家!
当日,那个出手相助的宫女事发后便销声匿迹,而这正是对方送给她的一个人情。告诉她,她与她休戚相关,却也在警告她,她的所作所为都逃不过她的掌控。
任谁也不会想到,那样一个粉妆玉琢般天真可爱的女孩儿竟然有如此手段和人脉,她到底想要什么?据她所知,葛家与杜家根本没有交集,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而已,那无形中流露出的恨意和仇视到底是从何而来?
如果说,当年她的入宫仅仅是为了自保,为了压制上官氏和杜锦平,如今却想得明白了,她,杜绣玉要的是后位!她很清醒一点,自古君恩来得快去得快,即使现在夜慕华宠她谁能保证以后呢?后宫不缺的就是美人,她能做的就是在最得宠的时候为自己赢得最大的筹码,只有站在那个顶尖儿的位置上,她才能保证一世的荣华富贵!而所有阻挡她的,唯有死!
秋风飒飒,葛黎悠闲地坐在秋千架上,手里抱着那只被她取名二白的小白兔,慢慢地理着柔软的皮毛。
暗影将宫里的变化细细地说来,“……尚衣局接连死了三个人,尚刑局没有得到想要的,听说夜慕华震怒得很。”
葛黎微眯眼,道:“杜锦平将人心拿捏得准,做事最是干净利落,若不是抢先将那个嬷嬷掳走,想得到真相也是很难。”她笑了声,不无讥讽,“杜锦平在宫内,上官氏则选择在娘娘庙动手,用黄蜂伤人也真是匪夷所思的法子,若是杜绣玉受了伤或是因此死了,夜慕华即使查出凶手也无济于事,不过是多了几条人命而已。这对母女啊果然是不容小觑!”
暗影道:“这下子杜绣玉必然要让杜锦平死了!”
“是啊!”葛黎道:“不过杜绣玉要她的命,我倒是不至于。”她眸光如淬了毒,慢慢地,“死,实在太便宜她了。”
暗影没有说话。
葛黎目光瞥处,瞧见一片皂色的衣角微微沉了脸,龇着牙笑道:“那只讨嫌的苍蝇又来了。”
暗影知道是谁,移步过去。
斩星从花架后面走出嬉皮笑脸地,“暗影姑娘,嘿嘿……”瞧了眼对方冷若冰霜的摸样窒了下,举起手里的一篮子胡萝卜,“那个,今儿得了新鲜的,送你家主子喂兔子。”
暗影不禁鄙视,这些天来,世子总是打着小兔子的名义送这送那,她向葛黎这边看过来。
葛黎本着脸撇到一边,她还在为那天百里君临质问自己的话而生气。
斩星叹气,将篮子塞到暗影的手里,道:“主子也是有苦衷的,你……”张张嘴还是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暗影提着篮子,瞧着葛黎没有什么表情心里了悟,暗地里笑笑提了下去了。
葛黎托着腮,漫漫地看向远方,在沉思着什么。
这时,银瓶过来,道:“小姐,武小姐发了帖子来请您明儿去游山。”
葛黎拿过来看了眼,懒洋洋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