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芷见状,愁眉不展。
“莫急,”葛黎指了指杨荔儿,“她是大夫,可以医好你的弟弟。”
“要我说啊,你们还是相信这位夫人,跟她回家吧。她可是认识皇上的人呢!”杨荔儿一边为于洪把脉,一边叹道。
“真的吗?”于芷问。被葛黎周到照顾之后,她眼里的怀疑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期盼。
葛黎点了点头,诚恳道:“皇上那里,我的确可以说得上话。”
“姐?”于洪深深地望着于芷,目露祈求之色。
“风寒外加惊吓。”杨荔儿道,“于洪需要找一个地方好好地休息,再喝几剂药才行。”
“我们跟你走。”于芷望向葛黎,好不容易决断道。
葛黎温婉一笑,“那好。”
可是,葛黎不能把这两个孩子带回摄政王府。此时,一想起西凉昊,她竟有些不寒而栗。
葛正英点头道:“知道此人,但没有私交。”
“这两个孩子说,于家惨遭灭门,独独他们两个逃了出来。女儿一时无处安顿他们,便想到了这里。”
“惨遭灭门?”葛正英常居刑部侍郎之位,因而习惯性地关注这样的事,“何人所为?”
他这个问题可是问到点子上了,葛黎闻言,瞬间一愣。
“怎么不去报官?”葛正英又问。
“此事说来颇为复杂,三言两语是讲不完的。请父亲大人看在这两个孩子可怜的份上,先收留着,且把于洪的病医好了再说,之后女儿另有安排。”
葛正英狐疑地盯着葛黎,一脸不放心,“这种事得报官,你如何能私藏他们?”
“这不是私藏。女儿早就提出来,是他们自己不愿意报官的。他们惨遭灭门,因而心怀戒心,不愿意说出灭门的详细经过。对于这两个孩子,唯有用耐心和爱心去慢慢感化,或许才能问出个究竟。”
葛正英听葛黎这么一讲,心底也是有几分赞同,于是也就没有起先那么抵触了。
为了不让葛正英率先问出个子丑寅卯,葛黎还特别叮嘱了他,“这两个孩子心事很重,这几日且让他们好好地休息,不要提那些不开心的事刺激了他们。也不要提咱们家与朝廷的关系,免得他们心里恐慌。万一他们为此而担忧,偷偷地溜了,那于家灭门惨案也就更无法告破了。”
葛正英最终答应下来。葛黎看着于洪喝完了药,才要离开葛府。
于芷很机警地拉住了葛黎,目光执着地盯住她,“你去哪里?”
“我外出一趟,晚上会回来的。”葛黎蹲下身,看着她的眼睛,温和言道,“你既然信得过我,也该信得过我的家。这里是安全的,你和于洪就安心地呆着吧。我晚些时候来看你们。”
于芷虽然有些不放心,但是见葛黎实在是面相善良,最终还是放开了手。
葛黎又去关照了于洪两句,把两个孩子交给了阑珊,才带着杨荔儿匆匆回府。
路上,葛黎对杨荔儿说:“刚才那两个孩子说的话,切勿外传。”
“荔儿领会。王妃放心吧!”杨荔儿言罢,忽然向葛黎耳语道,“其实,王妃何妨向摄政王问清楚?大西凉国的王爷可绝不止摄政王一位呀!”
话虽如此……葛黎低眉叹了口气,没再对杨荔儿解释。她当然知道大西凉国的王爷有好几位,但是嫌疑最大的可就是西凉昊啊!
一路上,心烦意乱,葛黎一步踏入上林苑,未见西凉昊的人影。她正四下顾盼,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了起来,不禁“啊”地惊呼一声。
西凉昊被这刺耳的声音伤的不轻,他忙将葛黎放下,自己掸了掸耳朵道:“你怕什么呢?肯定是我呀!”
葛黎一回身,望着西凉昊,心底情不自禁地有些慌张。
“怎么?你怕我?”西凉昊不解道。不知道为何,半天未见她,她周身仿佛多了一道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保护罩似的,虽然看不见,但却感受得到。
葛黎定了定神,掩饰慌张道:“谁让你冒冒失失地从人家身后偷袭!”
“我这叫做冒冒失失?”他失笑,凝眉道,“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没有。”她简单地答,不去正视他的眼睛,径自走开。
西凉昊原本是想给她一个甜蜜的拥抱和甜蜜的吻,结果整个人被她的冷脸给冻住了。他没有追她,只原地站着,猜测着这古怪背后的原因。
葛黎换好了衣裳,又回到西凉昊面前,看似不经意地问:“咱们好久没有去看玉贤了吧?”
“嗯,怎么,你想去吗?”
葛黎点头道:“人家端亲王刚当上爹,就被你指到北夏那边去挂免战牌,如今他好不容易回来了,又被你给支走去帮南辽王。不怕暖晴怪你啊?”
西凉昊轻声笑道:“还是娘子有心,替我惦记着。”
“那改日咱们去端亲王府走一走吧!对了,阿昊,你说端亲王囚禁的那几个兵部的大员后来怎么着了?”
西凉昊眉峰忽而一提,看向葛黎道:“怎么?你听说了什么?”
“没听说什么,只是忽然想起来,随便问问。”
“还在禁闭。”他淡淡答道。
“这些人,你预备如何处置呢?他们的家人不会着急吗?”
“你究竟听说了什么?”他的眼神更加专注,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的样子。
“我真的没听说什么。”
“黎儿,”他扶着她的双肩,严肃地审视着她的水眸,“你如何会与我闪烁其词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不愿说给我听?”
“我只是随便想一想,那些人被关着,家人如果一直得不到通信,大概会追问。我这不是怕你在皇上面前为难嘛!你别多心了。”
他沉默须臾,忽而问道:“你是不是听说那几个人已经死了?”
葛黎闻言居然一凛,不可思议道:“已经死了?!”
“你为何如此诧异?”
“是啊,我不该诧异,依摄政王的心性,素来是杀伐决断,毫不拖泥带水。”葛黎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寒意,哪怕只是那么一丁点,也能扫到西凉昊的心。
一丝阴沉悄悄爬上他的眉梢,“你这是什么态度?”
她抬眸,与他对视须臾,又垂眸道:“对不起,妾身冲撞了摄政王。”
“黎儿,你究竟怎么了?”西凉昊忍无可忍地将葛黎从地上抱了起来,一转身就安在椅子里面,双臂将扶手按住,仿佛将她囚禁了一般,“你给我说清楚。”
“如果,我问你要两条人命,你给是不给?”
“谁的命?”
“你别问。”
“给。”他毫不犹豫地答。
“那好。”她将他的双手推开,冷冷言道,“我今日上街遇到了两个孩子,他们是于成任的孩子。当时,他们正遭遇截杀。我救下他们之后,得知于家已被灭门。这是不是你做的?”
西凉昊眉梢微微一动,显然有些吃惊,这情绪却又极其迅速地平复了。
“怎么不说话?”这次换葛黎用审问的眼神盯着他。
“不是我。”他的声音不高,却坚定。
“一定不会是端亲王,我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
“所以,你觉得我适合做这种事?”他的口吻微凉。
葛黎怔忡地望着西凉昊,手情不自禁地抚上他的面庞,“我希望不是你。”
“当然不是我!”他的恼火突然爆发了出来,吼得很大声。
“那两个孩子话里话外都透着对王爷的恐惧,所以我只能联想与于成任有过节的王爷,除了端亲王,也就只有……”她不忍心说出那个“你”字,到底还是噤了声。
“你不信我?”
“我当然愿意信你。”被西凉昊用那样埋怨的眼神望着,葛黎心头酸楚难耐,一瞬间眼眶便红了。
他吻着她眼角的泪花,温柔道:“我太激动了,对不起。”
“你说不是你,我其实好开心。”她泪中带笑,“我一直觉得我认识的你,与传闻不同,你心底的温情丝毫不比别人少。”
他弯了弯唇角,亲吻着她的纤纤玉手,“从来没有人如此评价过我。”
“我是第一个。”
“一定也是最后一个。”他眼带笑意,宠溺地望着她,“我的温情全部给了你。”
“不,其实你对江山,对黎民,都是心怀温情的。”
“别夸我,我会不好意思。”他眸光一闪,得意洋洋。
“好吧!不要让你飘飘然了。可是,你说,于家灭门的惨案会是谁做的呢?”
“不是说跟王爷有关吗?那就好办,大西凉的王爷总共就这几位,查一查也就知道了。”他坐下来,将葛黎抱在自己腿上,悄声且细心地讲着,“兵部那几个人,一直被禁闭。是我让凯川放消息出去说他们被处决了。这是一个诱饵,我想,他们的家人听到这个消息说一定会出来闹,那细作的事也就很容易水落石出了。可是,我绝没想到会发生于家灭门惨案。不过,事已至此,也只好将计就计了。那两个孩子在哪?你方才就是想问我,保住他们的命吗?”
葛黎恍然大悟,想了想道:“是的。我将他们安置在了葛府。”
“赶快接回来,葛府不大安全。”他思量一瞬,“我亲自去接。”
西凉昊去葛府……葛黎急忙说道:“那我陪你去。”
“也好。”
二人一同赶往葛府接人。被西凉昊那么一说,葛黎倒是有些后怕了,希望那两个孩子不要在她离开葛府期间遭遇什么不测才好。
西凉昊定睛一瞧,低声道:“先别过去。”
他到暗处,秘密唤出追影,让追影以不露面的方式,暗中帮助小平、小安,摆平那几个“大块头”。不多时,院子里一片哀嚎,求饶声不断。这几个狼狈的走了之后,西凉昊命追影密切留意这些“丧家犬”的去向。
然后,摄政王和摄政王妃才携手亮相于众人面前。
于芷和于洪见到葛黎身旁多了一个貌似极其高贵的男子,不由得好奇起来。
此时,小平和小安一一拜见摄政王和摄政王妃,才让两个孩子恍然大悟。
于芷瞪大了眼睛,瞅着葛黎道,“你果然是摄政王妃。我听说过,葛府出了一个摄政王妃。”
“是的。”葛黎向于芷和善地笑了笑,俯身拉着她的手道,“我是摄政王妃。现在,我和摄政王一起,来接你们回府。”
“不要!”于芷立刻将手收回,急忙拉住于洪,“咱们走。”
“姐!”于洪想要挣脱于芷的手,望着葛黎道,“摄政王妃是好人呀!”
“走!”于芷紧紧地拉着于洪,“你不听我的话了,是吗?”
“可是……”
“你在怕什么?”西凉昊来到于芷面前,蹲下身,正视着她,“为何不愿意随本王回府?”
于芷盯着西凉昊良久,才突然爆发出一句:“你是我的杀父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