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黎眉尖动了动,却没有避让。
薛景同喘了口气,道:“公主……”
金子强也迟疑着,他身为一方驻守大将自然心机深些,先不论葛黎是否真的是葛兮女皇,对方的气势让他不敢随意处置。
西凉妙盯着葛黎,如毒蛇吐着信子,笑了声,撤剑,不再看她,道:“押进水牢,本宫亲自审问!”说着话再也支撑不住,扶着身边的婢女喘息着。
“是!”两个士兵大胆地上来用粗实的绳子将葛黎捆个结实。
始终葛黎都是淡淡的笑意,因为刚才的激战,她的脸上溅了一两滴的鲜血,虽然沦为阶下囚却有着极致的冷厉之美。
薛景同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四目对视,他撇开脸。
此时,暮色侵蚀,点起了手臂粗的牛油灯,灯光明灭不定,在人的脸上投下阴影。
葛黎被捆在柱子上,绳子勒进她的肉里,她脸上的面纱被扯落露出一张清丽脱俗的脸,这是她真正的面貌。
西凉妙目光像是钉子般钉在她的脸上,一时间愣愣然,那眉眼,那神态与一个人有几分神似,一个让她痛恨嫉妒,让她失了仪态的人。
葛兰眸,是的,是葛兰眸!只不过,葛兰眸如深谷幽兰,孤傲淡雅,而她,有着冷厉之气。
那种感觉像是倏然地攫住她的心脏,让她喘不过气来。
薛景同则愣然,一直以来,葛黎都是以段久九的容貌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段久九算是个清秀佳人,然而对方真正的容貌却远胜于她,明眸皓齿,笔笔如画,眉宇间既刚劲锋芒,又有女子的柔美清幽。
西凉妙眸光幽冷,嗤笑道:“如今你落到本宫的手里还有什么话说?”
葛黎姿态悠闲,道:“西凉妙,你会后悔你今日所为!”
西凉妙笑,美丽依然,却不复昔日的风轻云淡,脱俗之姿,她阴森森地,道:“你以为你还有机会走出这里吗?”她逼近她,眸子里如两簇鬼火在闪烁,“你是葛兮女皇也好,不是也好,本宫都不会让你活着离开!既然本宫敢动手自然会有万全之策!”
葛黎心头一沉,她现在失落了时空袋,又中了对方软甲上的毒武功尽失,已为对方砧板上的鱼肉任其宰割,而暗影和其他人想必生还的机会很少。
西凉妙心头舒泰许多,只可惜她被对方剑气伤了内肺勉强说了这些话后气喘吁吁。
葛黎淡淡地道:“西凉妙,你要记得为你今天所为付出惨重的代价!孤以葛兮之名起誓假以时日必然踏平葛国土地,改换天地!”
“啪!”的一声,她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白瓷般的脸上浮起红肿的印子。
金子强和薛景同略略低了脸。
西凉妙只觉得手掌发麻发痛,冷笑着,犹如毒蛇吐着信子,带着阴森的怨毒和冷意,她向着旁边一个侍婢道:“剥了她的衣服!”
那侍婢应声上前动作粗鲁地脱着葛黎的衣服,这一着实在狠毒,在这样的时空里,女子的清白比命还要重要,更何况葛黎如此尊贵的身份?
金子强直觉地感到不妥,道:“公主,您消消气,她已经是阶下囚左右翻不过公主的掌心,至于这衣服,”他踟蹰了,“她的身份堪疑,以金某看来,还是,还是稍安勿躁……”
西凉妙那里听得进去?一股子邪火从胸肺处窜起,让她无法控制情绪,她冷笑,“金将军放心,所有的后果都由本宫承担。”
薛景同向金子强看了眼,对方了然,两人悄然退了出去。
这时间,那侍婢已经将葛黎的外衣扒去露出本白的亵衣,那胸口微微的耸起,衣襟遮掩处隐约露出一截精巧的锁骨,白腻透粉,有着属于小女儿家的清媚妖娆。
葛黎来自二十一世纪,对于自己仅露亵衣反应不是太大,毕竟在那个时空,露脐装比比皆是。但是,西凉妙显然不满足于此,她睨着对方的脸色变化,慢慢地,像是挑着紧绷的神经,道:“继续脱!”
葛黎瞳孔蓦地收缩,那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细白的牙齿龇起,声音轻轻的,却有着森森寒意,道:“西凉妙,你敢!”
西凉妙哈哈笑道:“本宫就是要看看你镇定到什么时候!脱!”
侍婢扒下葛黎的亵衣露出葱绿色的肚兜,浑圆的雪白的双肩,与这昏黄这幽暗成了鲜明的对比,几乎要闪瞎了所有人的眼睛。
西凉妙绝美的脸扭曲着,莫名地兴奋着。陡然,她目光落在葛黎的后背处,跨上一步,想要看得仔细。
光洁白腻的右肩上赫然一个半圆形的红色胎记!
她微张着嘴,似哭似笑,像是一把利刃捅入心肺间一点一点地搅动,一点一点地撕扯,愤怒,痛恨,惊震,耻辱,万种情绪齐齐涌上心头,让她无法自持,喃喃道:“是了,是了……果然如此,西凉恒,你欺我如此,段无筹,你好缜密的心思……原来唯有那个女人和这对孽种才是你真正放在心里的人……哈,可恨可恨……”
葛黎很清楚身上这个胎记的存在,在冒名段久九时便不许人近身伺候,对方突然癫狂如此,她不禁惊诧。福灵心至,想起段老太太将玉扣交给她时说了一句莫名的话“……便是看在无筹的面上,你也要叫我一声祖母……”这么说,对方一定得了什么端倪,可能是那次在与秦氏对质时为了验证自己的身份而查看了自己身上的胎记。她当时没有想过遮掩,因为她笃定会反败为胜,而且,她相信金桃不会揭穿自己。
但是,自己这个胎记到底有什么玄机?
西凉妙对上她疑惑的目光,仿佛又看到了葛兰眸,恨让她不知所言,“葛黎,想不到你竟然是葛兰眸的孽种!段无筹瞒的我好苦,竟然跋山涉水将你送到西凉,还有西凉恒……”
葛黎被她无头无脑的话说得满腹茫然。
西凉妙只觉得心头一口浊气堵住,不吐不为快,冷笑着,“你没有想到,本宫也没有想到,若是论血缘,你还要叫我一声姑姑!……我呸!”她表情狰狞,“当年西凉恒从西凉迎了葛兰眸回葛国,被葛国皇室不容,葛兰眸生了双胞,却被西凉恒和段无筹瞒下,将男孩留下,将女孩送走……真正是煞费苦心!……西凉恒说,两个孩子左右肩各有一个半圆形红色胎记,合起来便是一轮满月……果然,果然……”
葛黎从她语无伦次的话里迅速地将所有的线索和思路整理,脑海里出现一幅图:一间充满血腥味的产房里,一个苍白却不乏美丽的妇人披头散发地躺在床上,汗湿的发丝粘在脸上。她像是离了水的鱼儿嘴张着,双手紧紧地抓住身下的被褥,通明的肌肤里青色的血管鼓起,一床被子从胸口盖住下半身,肚子高高鼓起。
几个婆子紧张地操作着,都是一头一脸的汗,一盆盆的血水端出去……
妇人奄奄一息,一个英挺的男人伏在她的床头,紧握住她的手一声声地呼唤“兰儿,兰儿……”
妇人微微张眼,却没有焦距,嘴唇一张一合,“……送走,女孩儿送走……”……
或许是因为血脉相连,即使她不是真正的葛黎,然而从胸口蔓延出一丝一丝,像是波浪般往四周扩散,抽抽的痛。
葛黎,竟然是西凉恒的女儿,与西凉昊是一母同胞!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从第一面相见,两人之间那种自然而然的濡沫之情。
葛黎不由感叹世事造化弄人。
西凉妙这时候渐渐恢复了理智,盯着她的脸,阴森森地道:“即使你是西凉恒的女儿又如何?葛国是新皇的天下,你和西凉昊早已被葛国皇室抛弃,能让本宫遇到,这是上天有眼,让本宫一雪当年之耻!”
当年段无筹因为心念葛兰眸而无视她的感情,到最后为葛兰眸母子筹谋直至身死,这让她痛恨而嫉妒,如同陈年的伤口,腐烂恶臭,已然生了蛆虫不能愈合。
她揪住葛黎的头发,逼使她脸仰起,正好对上她的视线,像是看着什么肮脏丑陋的东西,她的目光淬了毒,凝了冰,她道:“本宫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既然你与西凉昊是双生子,本宫倒要看看西凉昊能为你舍了什么?本宫更要让西凉恒和段无筹看看他想要护着的如今落到什么样的下场!哈哈……”想到得意处,她不禁哈哈狂笑着。
伤口被动作扯动,心肺间如密密的针扎一般,她知道内肺被剑气所伤,若不及时治疗只怕落下病根,由此更是痛恨葛黎。
她嫌恶地丢开手,道:“把她的衣服穿上!”
那侍婢胡乱地将衣服裹在葛黎的身上,葛黎绵软无力,半分反抗不得。
西凉妙道:“来人,请金将军过来。”
金子强和薛景同本来便守在外面,影影绰绰听了些,不禁都变了脸色,面面相觑。
当年太上皇的一段情事他们多少有点知道,想不到竟然被翻出来,还牵扯到了葛黎可能是太上皇的女儿。这件事事体兹大,一时间两人都认识到严重性。
见婢女来请,金子强不禁头疼,直觉地不想掺乎其中,不自禁地看了眼薛景同。
薛景同紧抿着唇,目光闪动。
金子强无奈,入了内,恭敬地给西凉妙请了安,道:“公主有何吩咐?”
西凉妙一手按住胸口,道:“劳烦将军写两封信,一封送给皇上,一封送到葛兮交给西凉昊。”微抬了下颌,“第一封禀告皇上此间发生的事请他定夺,第二封便告诉西凉昊,葛黎在本宫的手上,若是想要她活命,让他拿命来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