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有书信

  百里益目光柔和地看着她,道:“你累了先去歇着吧,我问问黎儿的功课。”

  三夫人欣然,叮嘱葛黎,“仔细应答,别惹老爷生气。”

  “知道了!”葛黎撇嘴,“我很乖的。”

  三夫人笑啐了她一口便离开了。

  等到她离开,房间里剩下的两人神色都变得凝重,空气沉闷。

  百里益轻咳了声,“临儿这几日可有书信来?”

  自从百里君临去了边关,两三个月才寄回一份家书,不外乎寥寥几字,报了平安即可,这让百里益扼腕,在他的心里这是他唯一的嫡子,虽然是为了大局,终究还是疼惜的。

  相比较而言,百里君临给葛黎的信却频繁得很,一个月至少两封,即使因为什么事耽误了一封,下个月也会补上,真正叫人眼红,连带着百里益看葛黎的眼神也有了变化。

  葛黎撇嘴道:“这个月的还不曾。”

  百里益瞪了她一眼,调开话头,“那个,南风女皇来访你有什么看法?”

  葛非眼想了想,道:“您相信她是无为而来吗?”

  百里益摇头,道:“南风向来与西凉没有交集,来者不善啊。”他叹口气,抚了下胡须,“南风乃化外之民,不识礼仪道德,据说当年那老王有十二子女却最终被这最小的女儿夺了皇位,此女不容小觑!”

  葛黎深以为然,她没有告诉他的是,据她所知,在南风没有长幼嫡庶之分,南风擅蛊,而这南风女皇是其中最为拔尖的人物,这也就是老王十二个子女却只存活了这最小的女儿,不得不将皇位传给她的原因。

  南风女皇,手段和心机非是常人能比!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不语。

  出了院子,葛黎静静地站在花架子下,紫藤已经碧绿妖娆地缠缚而上,中间甚至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粉色,昭示着它蓬勃的生机。

  暗影道:“杜锦城衣食无靠,沦为了乞丐。”

  葛黎淡淡地道:“他算是杜家一个人物,假以时日或许是第二个杜尚,杜绣玉对他另眼相看也是有道理的,只是我不会给他给杜家机会!”她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他视我如妖物,只是没有想到我真的是妖物,呵呵……”她低笑出声,几分冷厉,几分愤懑,还有几分不屑。

  暗影担心地道:“会不会是杜绣玉的授意?”

  葛黎默了下,断然道:“她不会!”

  杜绣玉可能会怀疑自己的真实身份和目的,但是她不会蠢到用这种方法对付自己,更何况两人之间还维持着那一层浅薄的关系。

  葛黎道:“杜锦城已经废了,他那般骄傲自视甚高的人只怕羞于再进杜家大门,所以,杜家气数尽了。”

  暗影默然。确实,原先一个养尊处优的翩翩公子沦为乞丐,还失了声,他怎会任由别人践踏自己的自尊和骄傲回到那个杜府?

  她不再纠结这件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葛黎,“小姐,追风来信。”

  葛黎接过,只见封口处以火漆封口,她心中一惊,拆了信,脸色大变,双手也簌簌发抖。

  暗影惊震地看着她。

  她将信折起,道:“走,再去见杜绣玉!”

  暗影了然。

  能让她如此失态的不外乎那个世子,世子身中剧毒只怕危在旦夕,那么,那个人呢?是不是也是心急如焚?想起那人略带戏谑的眸子,她晃了晃神,再看时,葛黎已经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然而到了绣春宫,却被告知娘娘病了在静养,皇上有旨不许任何人打扰。

  小太监微弓着腰,十分恭敬。

  葛非眼站在那,微眯着眸子盯着那紧闭的宫门,眸中一抹锋利闪过,微微笑道:“如此,本郡主便不打扰了。”顿了下,“请公公转告娘娘,娘娘欠安敏宁甚是牵挂,期盼娘娘早日康复才是。”

  小太监诺诺着。

  葛黎转身离开不曾有一点踟蹰,暗影随后。

  小太监偷瞥了眼她的背影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汗。

  待上了九曲桥,葛黎放慢了脚步。桥下碧波荡漾,荷叶如盖,间或从叶间游出几条锦鲤,摇头摆尾,激起层层涟漪。

  岸边有几株垂柳,垂下万条绿色丝带,曾经的新绿渐渐浓重稠密,风拂动,婀娜多姿,景色秀美宁静。

  葛黎却无心欣赏,她脑海里回放着追风那封信上的寥寥几句却震得她三魂四魄都移了位,“……世子毒已侵入内脏,游走百骸……若不及时解毒,恐有性命之忧……时间不过四个月……”

  她靠着白玉栏杆,那冰冷坚硬的触感让她稍稍清醒,抬头处,却望见栖凰宫的一角飞檐。不自禁地,她手扣紧了栏杆,眼眸深处泛出一丝猩红。那种仇恨那种怨怼那种深深的那种无助感还有深深的悲哀在胸臆中沸腾叫嚣,直蔓延到全身,让她有种想要疯狂撕裂杀戮毁掉一切的冲动。

  “主子!”暗影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心惊之余忙低声叫了声。

  这一声惊醒了险些魔怔了的葛黎,她深吸了口气,慢慢平息心情,低头拨弄着腕上的镯子,慢慢地道:“中山狼,忘恩负义!杜绣玉,留不得了!想办法把有关证据递到葛妃或陶妃面前,”她冷冷一笑,“我想,她们很乐意这份大礼。”

  杜绣玉既然想得到更多,那么就让她承受被一层一层撕去伪装的痛,经历废后和杜锦平所经历的!

  她森然一笑,再抬头愣了下,转瞬笑容纯真甜美。

  桥头,南风女皇正款款而来,长发垂在脚后,袅袅婷婷,见了她眸光微闪,声音里带来几分娇软,“这不是敏宁郡主么?”

  葛黎脸上绽开得体的微笑,扶膝万福,“敏宁见过女皇陛下。”

  “免礼。郡主这是哪里去?”

  葛黎道:“听说贵妃娘娘病了,敏宁过来看看。”礼貌地,“敏宁告辞了。”

  “等等。”南风女皇道:“早就听闻西凉皇城繁华,孤想出去看看。西凉皇上政事繁忙,贵妇娘娘又病着,不若郡主陪孤出去走走?”

  葛黎早对她生了忌惮和警惕之心,却不能推脱,笑嘻嘻地道:“既然女皇陛下不嫌弃,敏宁求之不得。”便移步随行。

  女皇很是满意。

  出了宫门,一路向着正街上去,“哎呀!”一声,葛黎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小姐!……”暗影忙扶起她,却见她捂着膝盖拧着眉不胜痛楚的模样。

  “腿,我的腿!……”她哼哼着,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

  女皇瞧着,眉尖挑了下,关心地道:“郡主这是伤着腿了,若不嫌弃,孤身边这名医女可以为郡主看看。”

  葛黎勉强笑道:“不过是跌打之伤怎敢劳累贵医女?府里有铁打药膏,回去贴一记便可。只是,”她有些不好意思,“敏宁不能陪陛下出行甚是抱歉。”

  女皇道:“无妨,郡主请回。”

  葛黎告罪而去。

  女皇的目光沉凝冷冷地盯着她的背影,涂抹着五颜六色鲜艳蔻丹的五指慢慢抚摸着腰间的流苏丝绦,道:“你瞧着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医女低头道:“机灵狡诈,天资甚高。”

  女皇道:“孤倒是对她有了兴趣!”负手而立,淡淡地,“孤这次东行不虚,那件东西定然在西凉皇上的身上,孤,势在必得。至于这个女娃子……”她顿住了话,墨绿色的眸子泛起莹莹之光,显得诡谲难辨。

  三月三,西凉人多出去踏青或是上香,官道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这样的盛节也成了乞丐们争相赶赴的盛会。

  大相国寺山门前乞丐们敲着破碗追着公子小姐跑,说着谄媚的话,讨得对方欢心得了些银子或是果品。

  而角落里靠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乞丐他踟蹰着,并不像其他乞丐一样去讨东西。

  一个年长些的一边将白面馒头往嘴里塞一边推着他,鄙视地,“做我们这一行就得没脸没皮,你这般是要饿死的!快去!快去!”

  他被无奈慢吞吞地挤到前面,这时人群骚动起来,“瞧!那小姐出来了!哎呀!善心的小姐呀,夫人呀,发发慈悲吧……”

  从几辆华丽的马车里出来几位夫人小姐,个个都是绫罗绸缎,满头珠翠,一看就是大家的夫人小姐。

  那乞丐看过去却呆住了,双手及身体都微微颤抖,一眼不眨地盯着其中一位小姐,身体被后面的乞丐推搡着挤到了那小姐的面前。

  那小姐声音柔和动听,道:“香蓼,把那些铜钱果品散了。”

  “是,小姐。”

  前面的少妇睨了她一眼,笑道:“小妹最是心善了!”

  那小姐微微一笑,不作理会,脚步放慢落到了最后。

  丫鬟将一篮子铜钱果品散出去,乞丐们蜂拥去抢,唯独那乞丐还站在原地呆呆傻傻的。

  小姐微蹙了下眉头,从荷包里摸出一块碎银子扔到他手里的破碗里,银子落到碗里发出脆脆的声音,如同敲碎了他的心,刺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小姐轻啐了她一声,低声道:“他那身恶臭熏得我难受,不若快点打发了。”

  丫鬟道:“是了,那叫花子直愣愣地瞧着小姐,真是恶心呢!”谄媚地,“小姐莫气,听说这菩萨很灵的,小姐求个姻缘签,菩萨大发慈悲肯定会如小姐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