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日薄西山

  西凉昊未听完薛嫣儿的话,便大步流星地奔了出去。眼看日薄西山,他迅速安排人手四下寻找葛黎。偌大的沁凉山庄,想要迅速找到一个失踪的人极不容易。她若逃了,那最好。她若遭人算计,那只怕是……他不愿再深思下去。

  一夜过去了,葛黎仍不知所踪。

  “是的。”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扶坐起来,“敢问姑娘芳名。”

  糟了!这两个字在西凉昊心中无限放大。他用力地握着那夜明珠,整个拳头都在发抖。听追影说湖边有一些可疑的痕迹,西凉昊马上随他去看。

  两人在半葛湖畔仔细辨认泥土上的脚印,那些大脚应该都是男人们的,且一看便知是有功夫的。

  “没有黎儿姑娘的脚印。”追影见西凉昊凝眉不展,便开解道,“这或许是个好消息。”

  “如果她是被人抱过来的呢?”

  追影不说破,西凉昊自然也会想得到,于是追影歪了歪嘴角,无话可说,只盯着水面看。

  “捞吧,也只好捞捞看了。”西凉昊低沉着声音,却掩藏不住瞬间倾塌的心绪。

  然而,沁凉山庄调派了不少人手,捞了整个上午,却一无所获。

  西凉昊将麒麟带回了松风园,之后便对着夜明珠发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想不明白,她的项链若只是寻常的丢失,为何湖畔会没有她的脚印,而那些会功夫的人在湖边做了些什么呢?半葛湖虽然叫半葛湖,但是也足够宽了,以她的那点能力,应该是无法泅渡到对岸的。那么,人到底去哪了呢……

  “摄政王,太后有请。”江海来通禀,只见西凉昊像雕像一样地呆在那不动,也不理会他,于是又喊了三遍摄政王。

  “知道了,你先行一步,本王稍后便到。”西凉昊将夜明珠仔细收起,淡淡地回应道,“对了,皇上如今可好?”

  “皇上浑身滚烫,呓语不断。太后正急着找您呐!”

  西凉昊闻言,迅速赴松鹤园探望皇上。

  太后一心照顾皇上,整夜未眠,见西凉昊的时候,眼底还泛着淡淡的青色。她没想到,西凉昊也一样没睡好,看起来有些萎靡,丝毫不像他素来示人的风采。

  太后奇怪地盯着他的脸,他便抬手摸了摸面颊,不明就里道:“本王脸上有什么?”

  “没什么。只是,为何哀家觉得你心神不宁?还在想着肃亲王的事?”

  “没。听说皇上病了,太医们怎么说?”

  “太医诊断说是惊吓所致。哀家只怕他是丢了魂。”太后唉声叹气道,“怎么办呢?”

  “先吃药看看吧!会好的。本王陪着你。”他极其自然地将她向怀中一揽。

  太后急忙闪开他的怀抱,谨慎道:“摄政王,不要这样。”

  西凉昊神情一滞,“怎么?昨天不是还好好的……”

  “不要提昨天。哀家找你来是商议皇上的病,不是私会。昨日之事,以后再也不能发生了。”太后满心自责,哭泣道,“哀家对不起熙儿,都是哀家不好。”

  西凉昊再想安慰她什么,两片嘴唇却僵硬得张不开。他明白她的意思,那是怪他吓坏了皇上,却敢怒不敢言,才只好怪她自己。与皇上之间的争夺战,他注定是要一败涂地的。由着太后兀自哭了好一会儿,他才沉声道:“如果太后找本王来只是听你哭,那本王还有事,先行告退。”

  “回来!”她即刻叫道,“难道你不管皇上了吗?”

  西凉昊负气言道:“怎么管?他怕本王翻了他的朝廷,根本不想见到本王。以太后的慈母心性,一定能感动上苍,而本王……的确无能为力。”言罢,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太后用帕子轻轻拭泪,紧咬牙关。这以后的路,她该指靠谁呢?

  两人先寒暄了几句,雁逸寒便看出西凉昊与往日的稍有不同,遂问道:“师兄看起来有心事,怪不得把我这个师弟晾在沧浪屿不闻不问了。”

  “皇上抱恙,所以本王一时赶不过来,师弟一定不会计较这些的。”

  “哦?皇上的病严重吗?”

  “不严重。只是太后疼惜皇上年幼,他们本次大概不能接待列国公使了。”

  “怪不得师兄略显疲惫。”

  西凉昊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还不是为了接待你们。”

  雁逸寒也附和着笑了笑,“师兄啊,你我何须客套?这个时候你应当多休息才是。若换做平日,师弟我一定要与你大醉方休。今日,咱们就闲话少叙吧!”

  天下第一君子向来是善解人意的。西凉昊没多想,既然雁逸寒这么说,他便不多留了。临走前,他嘱咐雁逸寒道:“师弟,皇帝抱恙一事,请先不要对其他公使讲。本王担心,消息传来传去会走了样子。待公使们到齐了,本王会统一说明。”

  “师兄多虑了。只要有你摄政王在,哪个敢对西凉国起什么歪念?”

  两人会心一笑,就此别过。

  西凉昊走后,雁逸寒匆匆回到卧室,继续同美人聊天去了。其实,西凉昊寻找葛黎的事,雁逸寒已然发现端倪。他早听说摄政王府有位美人名唤葛黎,其人其事,他都了解过大概。

  西凉昊有空来会外宾,看起来他的“情形”已经相当“妙”了。虽然不知道西凉昊会与雁逸寒说些什么,但是他“妙”了,对她而言终归不算是一件好事。葛黎想尽快离开沁凉山庄,遂问雁逸寒何时可以带她出去。

  雁逸寒故意作难道:“实在不巧啊!沁凉山庄好似丢了什么似的,整个山庄都被封闭了,因而咱们很难出去。要么,等我回国时,咱们再一起出去,你看可好?”

  “丢了什么?”她嘴上喃喃自语,心里默默盘算,能丢什么呢?该不会是在找她吧?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她片刻都不想多呆。那日,她寻找麒麟,若没头的苍蝇一样,毫无头绪。只是一路走着走着,便中了人家的埋伏。那几个彪形大汉个个蒙面,她看也看不清,只好在言语上不停地周旋。他们极其粗鲁地将她捆绑了沉入半葛湖,幸亏她求生本领高超,在被捆的时候耍了一点小技巧,在湖中迅速挣脱了绳索,偷偷下潜,凭着惊人的毅力泅渡到对岸。她自己都未料到,横渡那么宽的半葛湖还能有命在,幸而又有贵人襄助,否则她一定已经化为厉鬼了。

  “谁知道呢!”雁逸寒哀叹一声,“我七日之后便回国,请丁姑娘再忍耐几日吧!”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么?”

  “姑娘若是想冒险,倒也不妨一试。可是万一……”

  “罢了,我等便是。”除了忍,大概也没有其他好办法了。葛黎刚捡回的小命,可不想再冒险赔进去了。好在,她时刻能感受到雁逸寒的谦谦君子之风,绝不向某某某那般的腹黑、无赖、混蛋……在雁逸寒的辟护下,她若能躲上七日,未来还是大有指盼的。

  翌日,列国公使尽数到齐。西凉昊面见太后,欲谈一谈未来几日的安排,同时也要关心一下皇上的病况。当他走进松鹤园的时候,刚好遇到了西凉凯清。看样子,西凉凯清正欲离开松鹤园。

  西凉昊诈死之时,西凉凯清是唯一一个不在场的王爷,因而未受任何波及。他不在场,一定是有身体上的原因,但是西凉昊更愿意相信他是借故忙别的事情去了,比方说绑了葛黎?

  西凉凯清一脸神清气爽,简单地打了个招呼,跛着腿与西凉昊擦身而过。

  西凉昊冷眼瞪着他得意的神色,复又望了望大门,心中忽然说生出几分不详的预感。进门之后,他没见到太后,反倒是被西凉凯宏给拦了下来。

  “摄政王来得真不凑巧。”西凉凯宏小声言道,“昨天夜里,皇上高热不退,还腹泻了五次。太后亲自照顾皇上,衣不解带。这会儿,母子二人都刚刚睡下。”

  “哦,太医们怎么说?”

  “他们都说是惊吓所致,吃了药也不能马上好转。”

  西凉昊看着西凉凯宏的满面愁容,也只好哀叹一声,“今日,列国公使均已到齐。本王想,最好是能让皇上与他们见上一面,哪怕时间不长。”

  “可是,皇上精神萎靡得很,短期之内大概是不能接见公使们了。”

  “倒也不急于今日或者明日。若是等上六七日……”

  “只怕,六七日也未见得会有什么大的起色。除非,呃……”西凉凯宏深深地望了西凉昊一眼,似有重要的话讲。

  “大哥究竟想说什么?”西凉昊好奇地问道。

  “摄政王肯叫我一声大哥,那我便掏心掏肺地与你说两句。”西凉凯宏示意西凉昊随他到无人处交谈。

  “摄政王为西凉国,为皇上所做的一切,都令我万分钦佩。然而,总归会有一些人有心地,或者无意地,会错了意,解错了情。譬如说,此次摄政王在松鹤园诈死的事,明事理的人都能体察摄政王的良苦用心,一定是为了清除那些不臣之心,为皇上除去后患。”

  西凉昊知道西凉凯宏还没有把重点讲出来,恭维的话他不想听,于是便开门见山地问:“不明事理的人怎么想?”

  “那或许就成了摄政王故意惊驾,甚或是借以夺位。”西凉凯宏小心翼翼地讲着,仔细观察西凉昊的神色。

  西凉昊听了西凉凯宏的话,虽然心里有恨,却没有把脾气发作出来,只是眉心有一点收紧,“大哥这是听了谁的话?本王方才进门时遇到了景王。”

  “不不不,凯清只是来探望皇上,见皇上睡着,他未逗留,便离开了。”

  西凉昊根本不相信西凉凯宏的话,不过他没有翻脸,仍耐着性子道:“好吧,大哥继续说下去。”

  “摄政王与肃亲王素来有些隔阂,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如今肃亲王和睿王被关了起来,摄政王说他们惊驾,甚至谋朝篡位,而他们为图自保一定会反咬一口。此事,摄政王倒真是有些说不清楚了。”

  “本王为何要对那两个不是东西的说清楚?本王只要一刀下去,管叫他们两个脑袋搬家便是!”

  “我坚信,摄政王绝对有这个杀伐决断的能力。然而,若果真如此,不正坐实了摄政王的过错么?届时,流言蜚语会有多难听呢?说摄政王为了娶太后而清除异己,甚或不惜惊驾、夺位以达到目的……”

  “够了!”西凉昊忽然忍无可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