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西凉强军

  八月二,洛阳。

  昔日大汉的首都所在。

  吕布是无论如何都忘不掉,第一次入洛的时候,那个繁华景象是生平未见。

  也忘不掉,董卓撤离洛阳,迁走上百万人口,挖空附近所有皇陵。

  其中不少皇陵还是他亲自挖的。

  最后是一把大火烧透整个洛阳。

  将那个繁华帝都彻底给毁掉。

  时过境迁。

  吕布再一次出现在洛阳城下。

  厚重的城墙透露出破旧,护城河干了,一滴水都没有。

  放下的吊桥让走过的人心惊胆颤。

  入城之后,到处都是倒塌的焦木。

  南北宫殿勉强保留着一丝高大骨架,也让人有种一推就倒的错觉,如同现在的大汉江山。

  吕布默然。

  大军无言地向前。

  渡河之后,吕布过孟津,直奔洛阳,打算在这里迎战李傕郭汜。

  继续往前的话,野外遇到西凉军,凭这些河内之兵,根本挡不住。

  吕布嘴上说得西凉军不堪一击,实际上,他还是明白,骑兵对步兵是有天然的优势。

  特别是骑兵之中,最为凶暴的西凉军。

  和寻常军队不一样,西凉军更类似于草原部落,人人都是骑兵。

  十几万骑兵冲过来,在野外遭遇如何能挡?

  这也是为何关东诸侯,放着关中这一块地方,迟迟不肯下手的缘故。

  难打不说,打下来的好处还没有那么大。

  这个好处主要是指其他拥有立足之地的诸侯,他们有更好的选择,犯不着选这个残破关中。

  吕布没有。

  他想要跳出河内,必须选择关中作为立脚之地。

  坐拥关中,吕布才有时间和心思慢慢发展,恢复关中的元气。

  待在河内那个地方,发展再好,都是为他人作嫁衣。

  大军入洛阳,为这个死寂的古城带来一丝丝生气,士卒们吆喝着,清理出地方,支起帐篷,开始生活做饭。

  吕布沿着满是灰尘的台阶往上,有些血迹凝固,像是胎记一样烙印在台阶表面,他登上城墙,视线为之一宽。

  辽阔的大地,巍峨的山川,构成一幅比任何大师笔下都要精美的山水画。

  “当年诸侯讨董,止步于此,我无法忘记,那漫长的队伍连成一片,不知有多少人倒在路边,他们不是被饿死,大多是被西凉军的人砍杀。”

  董昭附和一句道:“温侯仁义,诛杀老贼,为天下百姓除去一害。”

  “哈哈,你错了,公仁。”

  吕布摇了摇头,“我杀董卓不是为天下百姓,仅仅是我认为,董卓已不是当初的董公,继续跟着他,我只有死路一条。”

  董昭正色道:“所谓仁义,不是指一个人的性格如何,关键在于他所做的事情有没有利于天下。

  只要您击垮关中诸贼,奉天子而讨不臣。

  那在天下人眼里,您就是仁义的君主。”

  “仁义……”

  吕布喃喃着这两个词,心情极为复杂。

  效力于丁原,董卓等人,他对于这个词是嗤之以鼻。

  他当上主公之后,却无法开口反驳这个词,甚至需要证明这个词存在。

  同时,他厌恶如过去自己那样的人充当部下。

  巴不得人人都是高顺。

  或许这就是屁股决定立场。

  他坐在这个位置,就注定不可能嘲讽仁义,宣扬弱肉强食。

  董卓就是很好的一个例子。

  撕开仁义的外衣,露出隐藏的真实,下场就是自己也被那个真实吞噬。

  “你说的没错,公仁。”吕布结束这个话题,拉着董昭的手,往城楼走去。

  立于城门上的城楼是洛阳少有没有烧毁的建筑物。

  董卓认为,烧光城内,移走人口,这座城已经废了,就没有特意烧城楼。

  再次入驻洛阳的吕布,选择城楼充当自己的歇息之地。

  一夜过去,在天空灰蒙蒙的时候,部下急急来报,“温侯,敌军出现在五十里外!”

  吕布从硬邦邦的榻上迅速起来,“帮我穿甲,通知董都尉和司马仓官。”

  仓官在军中算是官小,实权大的职位。

  打仗嘛,将士勇猛之外,粮食更重要,没粮就不能打仗。

  司马朗有在荀彧底下待过,对管粮之事,应付地很清楚。

  但管粮是业余。

  作为随军出征的两位谋士之一,他主要作用还是帮吕布出谋划策。

  一听到敌军在五十里外,司马朗急忙起来,简单一洗把脸,漱漱口,他整理一下衣冠,才匆匆出门。

  下到城楼之外,他小跑过去,“温侯,董都尉。”

  吕布抬起手,道:“你们有没有听见声音?”

  司马朗疑惑道:“没有啊。”

  吕布没说话,继续凝神去听,凝重如瘟疫一样,迅速传遍全军,空气变得格外寂静。

  轰隆隆。

  蓦然间,滚雷般的声音从远方呼啸袭来,一抹黑线从地平线升起,裹挟的烟尘宛如滔天巨浪翻腾。

  这不是百骑,千骑,也不是万骑,是十几万!

  立于城墙,人根本看不见尽头在哪里,无边无际,其霸道的姿态足以摧垮初见之人的心志。

  司马朗险些跌倒在地。

  吕布伸手扶住这位年轻的谋士,目光扫过左右,董昭面色苍白,没有血色。

  士卒无不色变,胆怯者连兵器都丢掉。

  若非置身于坚城之上,在平原接触,怕是对方还没过来,己方就溃不成军。

  吕布没有开口提升士气。

  这个时候,说任何话都没用,像是狂中飞舞的落叶一样。

  连太阳都不敢直视这样的军容,躲在灰蒙蒙的云层之下。

  西凉军没有一口气冲过来,停在十里之外,震耳的轰鸣渐渐平息。

  烟尘旋过马蹄,渐渐扬起,随着风向往后,像呼啸腾飞的巨龙,冲入灰蒙的天空。

  旗帜如林。

  沉默的姿态展现出西凉军昔日第一强军的骄傲。

  吕布笑道:“可惜,统领此等强军的人是李傕郭汜这种鼠辈。”

  司马朗很想开口附和,却发现脸庞肌肉似乎凝固,连个笑容都扯不出来。

  他心里有些懊恼。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说起来简单,真正做起来,很少有人能做到。

  司马朗做不到,所以他很佩服,面不改色的温侯。

  从西凉军前排脱离数十骑过来。

  吕布伸手道:“拿我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