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放不下的过往
小王子说了什么？
那天不只是小王子说了什么祁染记得清清楚楚，那天的每一个人，甚至每一片云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天的街道有些冷清，因为是很偏远的小城市，地上并不干净，一阵风吹来，半天空就能飘着一堆垃圾袋和纸屑。
祁染和小乞丐们分散在街道的各个路口，看到有衣着鲜亮的人就会过去讨钱。大人们因为不想被纠缠，就会给钱打发他们。
每个人都有自己负责的区域，但是有人眼尖，行动迅速，就会抢别人区域的“顾客”。
小王子出现的时候并没有人过来抢，因为他前几天才被大家打过，大家不认为他有钱。但是他身后的大人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涌了过去，可是都被保镖扔了回来。
几天前的小王子还是被所有人打的在地上翻滚的小可怜，转眼间变成了众星捧月的王。那些高高大大穿着西服的梳着油头，看起来很有钱的“客房”都小心翼翼地寻问他的意见，恭恭敬敬地向他鞠躬。
那个时候，跟祁染一起要饭的阿叶就轻轻地说：“哇，这是王子吗？这些向他鞠躬的人都是仆人吧？”
祁染有些恍惚：“是吧。”
那个时候她是什么感受，自卑吧。卑微地看到小王子向自己看过来的时候，她就往阿叶的身后躲，把自己端着破碗的手往身后藏，想洗掉自己脸上的脏，想扯整齐自己那身不合身又残破不堪的衣服。
可是，小王子还是走到了她的面前。他的仆人将一大叠钱放在他的手上。他伸出手，拉出她藏在身后的破碗，将那叠厚厚的钱放在她的碗里，用小的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小巷里，有我的鞋。要逃啊，逃出来，我娶你，好好活。”
这样一句话，不知道那个时候是哪个字震撼了她，祁染觉得自己头皮发麻，整个人都像被火烧着了一样，燃烧了起来。
她努力地控制着对小王子说了一句：“谢谢。”
小王子走后，乞丐窝的头头立刻过来抢走了她碗里的钱。边数着钱边戳着她的脑门问：“说，那孩子刚刚跟你说了什么？”
祁染面无表情地说：“他说不要让别人抢了。”
“哈哈哈哈......”乞丐窝的人数完钱，就着那一叠钱抽在祁染的脸上，“别让人抢了？你说老子？没有老子你早就死在路边了。”从口袋里取出五毛钱，“今天干的不错，赏给你买糖。”
祁染拿着钱，没有去买糖，而是跑去了小巷里，在她给小王子偷来的一些衣物里裹着一双红色的跑鞋。是了，他走之前那一身衣服都换过了，精致笔挺的西装，铮亮的皮鞋。他家一定住在宫殿里。
“小行，你在干什么？”阿叶的声音从巷口传来。
祁染吓了一跳，连忙手忙脚乱地把鞋子包好：“没，没什么。”
那个时候她们只是熟悉，但是，逃跑是件大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祁染不敢告诉阿叶，怕她告密。因为阿叶总是能跟很多男人做朋友，她好像跟谁都可以说秘密。虽然祁染很喜欢阿叶的温柔。
阿叶笑眯眯地说：“小王子是不是你的男朋友？他是不是说要娶你？”
那时候的孩子特别擅长说谎，并且没有任何愧疚感。她立刻否认：“不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祁染推着阿叶往外走。阿叶却一个箭步冲到那包旧衣服前，翻出了小王子的鞋，笑眯眯地说：“藏鞋？荆棘地可不让穿鞋哦。被独眼知道，你就死定了。”
“这不是我的鞋，你不要胡说。”那个时候的祁染又气又害怕。她想留下这双鞋，可是心里却已经打算着要是阿叶说出去，她就绝对不承认这双鞋子是小王子留给她的。
可是阿叶没有，一直笑眯眯地阿叶坐在了地上，她说：“如果你想逃走，可不可带上我？”
祁染最初不敢承认，甚至还以为阿叶在试探她。可是后来她还是相信了阿叶，因为阿叶说，她再也不想晚上穿着裙子去漂亮的饭店了。
那个时候的祁染很多事情都不懂，不懂当初为什么阿叶会放弃训练去选择伺候男人，不懂为什么阿叶说穿着裙子去漂亮的饭店，她不是每天都很开心的去吗？因为去了那里可以吃饱饭。
这些，都是后来祁染长大后才想明白的。
“他让你逃出来，好好生活。”阿叶的声音将祁染的思绪从遥远的记忆里抽了回来。
空气有些清冷，可是正午的时候阳光依旧刺眼。
祁染眯了眯眸子，低声道：“是啊，是他让我逃出来的。喝水不忘挖井人。阿叶，其实我特别不想欠着谁活着，可是我这一生，仿佛都在欠债。欠着储夜凡的，欠了他几条命，那些因他而死的人都是因为那次我引着他们找到了小王子。阿叶，你信命么？”
祁染唇角的笑容有些苦涩：“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命运有轮回，那我这一生，一定不能再欠着任何人，否则下辈子是不是还会像现在这样？所以，我一定要还他的。”
“我就知道你这么想，可是你不能这么想。染染，这样活着太辛苦了。”阿叶两眼通红，“我住院的时候，你认为你欠我的，你以为我爸爸是因为你过世的。你总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扛在自己身上。不要这样染染，我不认为你欠我的，我还认为我欠你的，我爸爸也不是因为你而死，他只是为了自己生为警察的职责而死，这是他的荣光。储夜凡，更是。至于小王子......”
阿叶一字一句地说：“你欠他的命，已经还过了。顶云林你救了他一次，凌莹莹的债你也还过了，顶云林你用自己跟独眼换的她，你还欠下谁？你已经拿自己的命去救他们了。”阿叶哭喊道，“你到底要折磨自己成什么样才会放下这些？染染，放下吧，求你了。我只有你了，看在我的份上，不要去，储夜凡不值得，凌莹莹不值得。你欠他们的都还了。”
“不是这样算的。”祁染摇了摇头，“活着就有责任。身体逃避了，心也逃避不了。阿叶，我能答应你，我不再去爱储夜凡了，但是我不能放下这些债。”
这是容警官生前教给他的唯一的做人的道歉，生而为人，要会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