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千遥嘴角抽了抽,想他纵横江湖这么多年,头一次被一个卖艺的给讹了!老鸨子见阮千遥出手如此小气,也有点不满,本来一开始她看见这俩人找了这么多姑娘做陪还以为是个爷,没想到……就这么几粒散碎银子。她开酒楼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看走眼。
老鸨子掂了掂那几粒碎银,叉着腰尖声道:“哟,就这么点钱就敢来我这儿砸场子?”
“哼。”阮千遥显然见惯了这种场面,他从胸前刷地掏出一大把银票,冷笑道:“钱,爷有。但是你这儿的姑娘打了我兄弟,给你几两银子,还是看我兄弟的面子。”
老鸨子不吭声了。
阮千遥把银票塞回去,拉着慕容槿末大步离开了暗角,只听见“啪”的一声,老鸨子抡圆了胳膊甩了沈昕茹一巴掌,骂道:“下作的东西!喝杯酒喝死你了?装清高,装清高就不要到咱们这种地方来!”
沈昕茹苦笑了一下,捡起被阮千遥砸成几段的琵琶,默默走了出去。慕容槿末心中愧疚,但钱是阮千遥的,她不好硬夺,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昕茹挺直了脊背走出了酒楼,这个凄凉孤寂却又倔强的背影,让慕容槿末心头泛起了压抑而沉重的情愫。
一群姑娘前赴后继地安慰着慕容槿末,老鸨子也来敬酒陪罪,慕容槿末一口也喝不下了,拉着阮千遥要离开。刚起身,一队卫兵鱼贯而入,老鸨子吓了一跳,慕容槿末看见为首的那人,撒腿就往二楼跑。
阮千遥咧嘴笑笑,慕容匡正来了。他也顾不上慕容槿末了,潜伏在人群里,逐渐退到窗边,利落地翻窗跑了。
慕容槿末最终还是被押了下来,为首那人冷笑道:“小子,正找你呢,得罪了咱们,还敢这么光明正大地来喝花酒?”说着,叫人把慕容槿末押了出去。
慕容匡正坐的马车就停在街边,他嫌丢人,连脸也不愿意露。为首那人对慕容匡正道:“王爷,人找到了。”
慕容匡正恨恨地咬着牙:“带回去。”
这一次,慕容槿末在慕容匡正的卧房前跪了整整一晚,流舒因为没有看好慕容槿末,也陪跪在慕容槿末身边一整晚,到第二日慕容匡正上朝的时候,两个人已经站不起来了。慕容匡正现在看见慕容槿末就心烦,就让她回去了。
闺房里,流舒一边替慕容槿末上药一边听慕容槿末喋喋不休地骂阮千遥,她对自己这个小姐实在是已经免疫了,任她说什么都充耳不闻。
这时,房门被推开,林月皎叹了口气,走进来。
“你来做什么?”慕容槿末没好气问。
“昨天太子送我回来……”林月皎缓缓开口。
“我知道。”慕容槿末白了林月皎一眼:“你不用跟我显摆。”
“你误会我了。”林月皎无奈道,她连坐也不敢坐,生怕慕容槿末把她赶出去,她站着说道:“昨天太子送我回来等了你很久,你也没有回来,他才走的。”
可是话到慕容槿末耳朵里却变成了另一个意思:“就是说你们说了很多话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林月皎有些生气,但还是没有表现出来,天生的教养让她无论对谁都不会发脾气,除了刚见到慕容槿末就跟她打了一架的那次。
林月皎道:“太子时时刻刻都念着你,想着你,从不肯说你半句不好,为了能跟你退婚他已经跟姑母冷战很久了,可你却一点也不体谅他,总是跟他置气,你知道他夹在你跟姑母中间有多为难吗?”
慕容槿末从床上站起来,因为膝盖太疼差点跪倒在地,她勉强撑着,怒道:“能不要在这里装好人了吗?你赶快出去,我不想听你说话。”
“你!”林月皎气得无话可说,她也觉得跟慕容槿末简直无法沟通,忿忿然转身出去了。
林月皎出去不久,流舒哐通一点把药瓶重重往桌子上一放,慕容槿末坐回床上,道:“怎么着,你也要造反了?”
流舒回过头,红着眼睛说道:“小姐你到底怎么回事?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从前你只是任性,可是你现在根本就是在无理取闹,昨天太子在你的房里一直等你等到傍晚,你也不回来,奴婢看着他那个样子,奴婢都觉得心疼,可是你竟然是跟着那个顽劣子去那种地方!小姐,你怎么会堕落成这样?”
流舒想想钟离瑞泉坐在屋里枯等的模样,就越觉得慕容槿末实在是过分!
流舒怒吼道:“早知道你是这个样子,我就该直接告诉太子你是跟着别的男人跑了,也好让太子死了那份心!”说罢,流舒抹着眼泪跑了出去,独留慕容槿末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床上,两眼无神地盯着床上的帷幔。
她现在真的让人这么厌恶了吗?父亲也不肯说她了,连一向对她唯命是从的流舒也骂她过分了……她现在到底是变成一幅什么样子了?
慕容槿末蒙头倒在被子里,将被子哭湿一片,都讨厌我,都讨厌我……你们都讨厌我……林月皎,都怪这个女人,她收买了她身边所有人的心,她就是来夺走她的一切的!
慕容槿末腾地掀开被子,一头冲进林月皎的房里,林月皎正坐在床上抹着眼泪,她替钟离瑞泉不值,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女人!她这样劣迹斑斑,根本不值得他去爱!可是他却爱她爱得那么死心踏地!
林月皎回过头,慕容槿末红着双眼咆哮道:“你走!我不想在看见你!我不要你住在我家里!你给我走!”说罢,她转身离开,却在转身时看见钟离瑞泉满脸失望地站在杏杉小院的门口。
她突然发现,他已形销骨立了。这一段时间,他竟瘦得好似一阵风都能吹走了似的。
“瑞泉……”慕容槿末喃喃道,她不能想像,钟离瑞泉刚刚听到她那泼妇似的吼声时,心里在想什么,他一定在想,她一点也比不上那个姓林的女人,他一定觉得,那个姓林的女人比她好千倍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