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路上极为寂静,没有人声也就罢了,连虫鸣、鸟语、兽叫都没有,就有些渗人了。
有风吹过,山上林间黑影幢幢,犹如夜魅,随时就要张牙舞爪的向她扑来一样。这时候,夏凝心里才觉得有些怕怕的,后背发凉,心里发毛。
双臂抱着膀子蹲下,和敖令平等角度对视的夏凝,惊疑不定的问他道:“阿令,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些不寻常啊。”
“没有啊。”敖令快要翘到天上的颧骨,说明他的心情很好。
“你不觉得,这山上,安静的有些过头了吗?”夏凝盯着敖令极力想要往回憋的笑,面上渐渐有些了悟。
“是吗?”敖令小肚子一腆,压根不回答夏凝这茬。
“哦,”刚惊得一身冷汗的夏凝,头脑似乎清醒了过来,遂慢慢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是我大惊小怪,没事了,我们走吧。”
“走?”敖令还站在原地,等夏凝求着问自己,为什么在这虫儿、鸟儿、野兽们如此活跃的夏季的夜晚,都悄没声息的原因呢,结果人家拍拍屁股,走了。
“哎,”迈着小短腿儿追上夏凝的敖令,尽量使自己的神情显得严肃:“我也觉出不寻常来了。”
“不寻常,没有啊。”现在,俩人之间掉了个个儿。
“你没觉得很安静吗?”敖令的小肩膀一抖一抖的。
“这不晚上嘛。”夏凝随口说道。
……
憋的十分辛苦的敖令,等了几息,还不见夏凝问他,便叹了口气,老神自在的自言自语道:“哎,他们这些个虫儿啊,鸟儿啊,小动物啊,胆子也太小了,我都已经尽量收起龙威了,他们竟还不敢发出一丢丢声音……可怜还有那胆子小的,有的都吓死了……”
敖令的一番自吹自擂,听在夏凝耳中,却有了别样的一番感悟:
带孩子,太难了!
以后万一生个和敖令这样的孩子,她该怎么教育啊?
兀自陷入未来想象中的夏凝,一个头两个大。
还有,元阆和元闶是双胞胎,听说,生双胞胎可是会遗传的,你说万一到时候一生,生两个,她要带俩的话,这一天到晚的,还不得俩小鬼头被折腾死。
不得不说,夏凝的直觉咋就这么准呢……
“你厉害,你厉害。”为以后怎么带孩子发愁的夏凝,决定拿敖令先练练手,所以听完他的话后,敷衍似的抚了抚他的前额,口不对心的称赞道。
“算你有眼光。”敖令毫不在意夏凝的态度。
……
小小的cha曲后,夏凝、敖令便脚下不停的赶路,没一会儿便到了半山腰。
在黑夜的笼罩下,半山腰的小庙覆上一层黑黝黝的阴影,显得有些孤寂瑟凋,不过也有一丝温暖的灯火,自庙内发出光来,算是在这一片黑暗中的光明之星火。
再迈上两段台阶,就要到小庙了,但此时,敖令却忽然停下了步子,傲娇的点着下巴对她说道:“有言在先啊,我不能主动对凡人出手。”
夏凝一听,就笑了。
看这样子,前路不平啊,而且似乎,还是特别不平的那种,不然敖令不会这么明显的提醒自己了。
“知道啦——”夏凝拉长了声调,好笑的敲了敖令一个爆栗,气得他迈开小短腿儿,遥遥跑到前面去了。
夏凝见敖令走远、及至看不到身影,这才装模作样的高喊‘阿令’。
抚上腕间的赤红手镯,夏凝心里有那么一丢丢的小感动。
敖令的身份不能给他人得知,倘若他二人共同出现,那么在对敌时,夏凝就只能独自一人战斗了,要是万一……
要是万一夏凝不支,敖令肯定得出手,他若是出手,就得下死手将对方全部给弄死了。不然,敖令的身份必然要暴露啊。
这,实非敖令之所愿。
所以当下,他就假装生气跑远,其实跑远是真的跑远了;生气,也是真的生气了。
敖令很生气,但也不得不在夏凝的召唤下,化为手镯绕在她的腕间。
理了理头发,夏凝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一步步迈上台阶。
“好胆识!”一声苍老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
夏凝目光所及,是数十人形成的一个阵法,最当中,立着一个满脸伤疤、面目狰狞的红衣老头子。
“你知道自己长的很丑吗?”夏凝以手遮挡了下眼睛。
这个声音,夏凝记得。
自己在一次潜入国师府荒院的井中时,就听过这个声音,那时,她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如今一看,啧啧,一脸的不忍直视,却穿着大红鲜亮的外衫,着实不般配啊。
“这衣服,要杨水寒穿上才好看!”夏凝语气都不带磕巴的:“你这么丑,是生不出杨水寒那么好看的儿子的。”
“霍霍霍霍霍。”杨彦琛怒极反笑:“夏廷的后人,我还以为都像哀帝一般怯懦胆小呢。”
哀帝,是夏廷最后一任国君的谥号,从名字上就可以看出,是多么悲催的皇帝。
夏哀帝的姐姐是乐平长公主,所以论起辈分,夏凝是夏哀帝的外甥女,她得称哀帝一声‘舅舅’。
“你一个反贼,有什么资格评价夏帝。”夏凝一点儿也不生气,她是她,哀帝是哀帝,想以哀帝来羞辱夏凝,杨彦琛大大的错了。
不过,夏凝觉得可悲,却是真的。
朝代更迭,就是这么的残酷且无情。
黑龙寨攻入京城,屠紧夏廷皇室;结果呢,才没几个月,就被元戎海给堵在宫里,尝到了和夏廷皇室一模一样的命运。
所谓风水轮流转,说的不外乎如是。
“当初,明明将人都杀光了,没想到十五年后,还有你这么一个小孽种。”杨彦琛自然是知道夏凝真实身份了的。
“元戎海不也是将你们黑龙寨赶尽杀绝了吗,怎么你还活着?”夏凝所问,也是事实。
杨彦琛听了,却像是被捅了肺叶子一样,当下将手用力一挥:“结阵,杀了夏廷孽种……呃、呃……”
“你废话可真多啊。”夏凝早已经顺着赤练直逼阵法最中心的杨彦琛而去,黝黑的匕首堪堪就要刺入他的喉咙……
“刺啊。”耳畔一声低吟,夏凝急急回头,却见一袭红衣的杨水寒,犹自带着他那银甲面具,自身旁掠过。
杨水寒的手中,左右各捏着两人的喉咙。
是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