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梓君抬眸看向住的时候,他还是那副表情,但眼神里多了几分微不可查的宠溺。
这么一丁点儿的变化,就让这个原本看着无欲无求,仙风道骨的高僧多了些烟火气。
他往顾梓君这边看了过来,“逸王说的对,皇后娘娘不要在意。”
顾梓君连忙笑了笑,“您是长辈,叫我君儿就好……”
只是楚天景却像是没听到一样,语气还是冷淡疏离,“祈福的事情,贫僧会让人准备好的,皇后娘娘就请回吧。”
他这明晃晃的逐客令让顾梓君有些意外,但第一个跳出来的却是楚逸,他皱了皱眉,“皇叔,你怎么对皇嫂这么冷漠啊?”
看得出来,楚逸与这位景王爷的关系确实很好,说话自然也没那么多顾忌。
可顾梓君不行,她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扰皇叔和逸王了。”
说完,对他们俩点了点头,也不顾楚逸的挽留就出了门。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景王爷有些奇怪,尤其是他一开始的眼神,看似无意,但却是在不经意地打量顾梓君。
虽然后来得知这位住持是景王爷,他那么看她可能只是好奇她这个侄媳,但她还是有些不习惯。
“小姐,怎么了?你从住持那儿出来之后表情就一直不太好看。”
念冬看着顾梓君变了又变得脸色,有些不放心,她回头看了眼已经关上的房门,“是住持说了什么吗?”
顾梓君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就是有些惊讶,对了,外祖母她们都安置好了吗?”
听顾梓君提起云家人,念冬脸上多了几分笑意,也没有再追问刚才的事情。
“老夫人她们都已经在厢房住下了,还让人给您带了话,说是让你不要着急,先忙正事儿。”
听着这些话,顾梓君心里暖暖的,脸上也多了些笑意,“行,那我下午再过去,这会儿正好让她们好好休息一会儿。”
一想到自己接下来几天都可以看到家里人,顾梓君的嘴角就忍不住地上扬。
“皇叔,你刚才为何要让皇嫂先离开啊?你是不喜欢她吗?”
楚逸在楚天景这儿一向没什么规矩,大喇喇地坐到他对面,就直接把心底的问题问了出来。
楚天景正低头倒着茶,听到他的问题也不恼,把倒好的茶往他面前推了推,“今年的新茶,尝一尝。”
楚逸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直直地看着楚天景,一副非要让他说出个答案的样子。
“我的态度怎么样,重要吗?”楚天景把杯子放到楚逸面前,语气平淡。
楚逸皱了皱眉,“您是我们的皇叔,是我们为数不多的长辈,当然重要了,再说了,皇嫂也没做错什么啊。”
楚天景这回有了反应,他抬头看向楚逸的眼睛,“她只是你的皇嫂,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这个问题让楚逸愣了一下,他才发现自己刚才的反应确实有点儿太激动了。
他轻咳了一声,“我就是想不明白,随便问问,您要是不想说就算了。”
楚天景的脸色却严肃了几分,语气也很认真,“逸儿,你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的,你得知事。”
这还是皇叔第一次这么严肃地跟他说话,再加上他本来也有些心虚,楚逸老老实实点了点头,“皇叔放心,我知道的。”
楚天景的眉头却还是没有松开,他看着楚逸闪躲的眼神,心头跳了跳。
“逸儿,既然你叫我一声皇叔,你父皇又不在了,有些话我就必须得跟你说。”
“是,如今楚国有你皇兄,你可以什么都不管地做一个闲散王爷,潇洒地过一生。”
“可你要知道,人这一辈子有很多事情是不能做的,尤其是生在皇家,你既然享受了这份荣耀,你就得承担该负的责任,更应该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守住心,守住行。”
楚天景的这番话说的差不多很明白了,楚逸的脸色有些发白,还带着被戳穿心事的尴尬。
他沉默了好久,才闷声道:“皇叔,你放心,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会胡来的。”
说完,他就直接起身对楚天景行了一礼,“侄儿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看着楚逸匆忙离开的背影,慌乱之中,他还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儿摔倒。
楚天景叹了口气,过了好久才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楚逸身边的小太监看着他难看的脸色,脚步也有些凌乱,忍不住问了一句,“殿下,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听到他的声音,楚逸猛地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发起了呆,眼神也有些涣散。
小太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楚逸,更加担心了,“殿下,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他有些想不明白,殿下每次见完住持之后都会很开心,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偷偷打量着楚逸的脸色,心里暗自猜测着,殿下莫非是与住持起了矛盾?
然后又很快自己否定了这个想法,住持一看就是个平易近人的,殿下又是个极好相处的,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起矛盾?
再说了,殿下与住持不仅长的有些像,连性格都是同样的温和,这俩人就算是吵架也吵不起来吧?
“哎,殿下,您去哪儿啊?等等奴才……”
就在小太监脑补了一大堆的时候,楚逸却已经大步往前走了,他好像忘了自己还有个跟班。
小太监也顾不上别的了,连忙跑着追上去,看了眼楚逸走的方向,“殿下,您是要去太后那儿吗?”
楚逸看了他一眼,“不是,本王去望远亭。”
他这会儿心里一团乱,怎么能去母后那儿呢?万一再被母后看出些端倪……
楚逸不敢再往下想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结果今日就被皇叔看穿了。
小太监看了眼前面的路,有些不解,“可望远亭不在这边啊,它在反方向才对啊。”
听到他的话,楚逸才仔细看了眼方向,他确实是走错了,刚才只顾乱想了,都没发现走反了。
这会儿被小太监拆穿了,楚逸脸上有些不自在,他轻咳了一声,瞪了眼小太监,“本王刚才在想事情,你怎么不早点儿提醒!”
说完,一甩袖子,转身往反方向走了。
无辜的小太监:……
他做错了什么?他这不是一知道主子的去向就提醒了吗?他还能怎么样!
但他只是个小太监,主子错了就是他的错,除了默默承受,他什么都做不了。
小太监叹了口气,不敢再耽误,连忙去追楚逸,别一会儿再出了问题。
顾梓君回到住处,本来想午睡一会儿,但脑子里各种事情混杂在一起,压根就睡不着。
她索性坐起来翻了会儿屋里的经书,不过她可能真的对这个没什么慧根,看了半天也没能静下心来,反而更烦躁了。
顾梓君把经书扔下,走到窗前看着外边盛开的花,这里的花不像御花园都是修剪整齐的名贵品种。
多的是她叫不上名字的野花,但却也开得很好,生机勃勃,争奇斗艳。
看了会儿花,顾梓君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干脆把念冬叫过来,二人一起去了老夫人她们的住处。
承恩寺虽然是皇家寺庙,但里面的厢房毕竟有限,所以云家人干脆与苏夫人和云锦住到了一处,这会儿几位夫人正陪着老祖宗聊天呢。
听着里面传出来的笑声,顾梓君的脸上也浮出一丝笑意,家人都住在一处也好,出了事还能照应一下。
“君儿来了?快进来,祖母刚才还说你呢!”
云锦被那些长辈打趣了一阵子,这会儿才出来躲个清闲就看到了门口的顾梓君。
她连忙迎了上来,脸上的笑容别提多灿烂了,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能替她分担一些的,可不得热情点儿吗?
顾梓君也没觉得奇怪,笑着道:“外祖母说我什么呢?不会又在说我小时候的顽皮事吧?”
听到她这话,老夫人在屋子里哈哈笑起来,“原来你自己也知道小时候太淘了啊!”
看到顾梓君进来,苏夫人几个连忙起身就要行礼,顾梓君赶紧拦住,“这里又没有外人,夫人们可别多礼。”
说完,过去扶住大夫人,“大舅母,外祖母又埋汰我,您可得护着我。”
她这撒娇的语气让大夫人心都要酥了,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外祖母那是在夸你小时候机灵呢,一肚子的鬼主意。”
顾梓君故意撇了撇嘴,装出一副有些生气的样子,“大舅母……”
大夫人却哈哈一笑,“你这孩子真是一点儿没变,每次都来这套。”
老夫人也跟着帮腔,“可不是嘛,我还记得那次她把深儿惹恼了,最后也是这样装装委屈就过去了。”
“就是,这丫头可太会装可怜了……”
顾梓君这会儿有些理解为何云锦刚才看到她时那么激动了,这些长辈真的太难招架了。
领教过了的顾梓君干脆就不再出声,陪着笑脸听长辈们一件件数着她小时候的事情。
终于,在她快要笑僵了的时候,她们终于结束了这漫长的回忆,又开始问她现在的事情。
大夫人拉着她的手,“早上的时候不方便,我还没来得及问呢,君儿,你在宫里过得怎么样?好不好呀?”
顾梓君对她笑了笑,刚要说自己都好的时候,大夫人却道:“不许再说好了。”
这让顾梓君有些为难,她是真的挺好的啊,不说好她还能说什么?
“你这丫头总是报喜不报忧,这回你跟我们说实话,你在宫里到底过得怎么样?”
顾梓君无奈地笑了笑,“大舅母,我过得真的挺……不错的。”
不说好,行了吧?
大夫人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那你跟我说说,哪里好了?”
这不是胡搅蛮缠吗?这她哪里说得上来?
顾梓君只能无奈地看向云锦,指望她能救她一把。
只是可惜,云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她刚才就被这几位长辈拷问了一番,这会儿实在不敢再招惹她们了。
最后还是老夫人看不下去,开口道:“老大家的,你也别这么着急,君儿要是真有事,肯定会跟咱们说的。”
说完,还不忘看顾梓君一眼,“对吧?”
顾梓君能说不吗?
她只能点头,“对,我要真有解决不了的事情,肯定会跟你们说啊。”
“大舅母,你也不要这么紧张,皇宫里其实没有那么可怕,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顾梓君真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家里人总觉得她会在宫里受苦?她看起来像是一个会让自己吃亏的人吗?
听了她的保证,大夫人才点了点头,“说了就得做到啊!”
顾梓君连忙点了点头,然后转移话题,她看了眼旁边一直笑着看这一幕的苏夫人,“对了,我还没来得及问呢,苏大人如今身体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虽然她已经问过云锦了,但眼下这是最好的转移话题的方式。
苏夫人点了点头,语气里还有几分感激,“拖娘娘的福,已经好多了。”
顾梓君摆了摆手,“我可没做什么,苏夫人不必见外。”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待回了宫,我找机会让念冬再给苏大人看一次。”
苏夫人闻言更激动了,要不是顾梓君拦着,她都要起身行礼了,“多谢皇后娘娘……”
“都说了不要见外,不过苏大人这病得慢慢养,夫人也不要太着急了。”
苏夫人点了点头,“臣妇知道,不着急,不着急……”
看到她说着就要抹眼泪的动作,顾梓君有些后悔,刚才说什么不好?干嘛非要扯苏大人?
好在这时候苏夫人自己控制好了情绪,笑着道:“如今澈儿和锦儿已经成了婚,他爹的身体也在好转,这些说来都得感谢皇后娘娘呢。”
顾梓君连忙摆了摆手,“夫人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做的都是小事,不值一提。”
当初苏澈与云锦的婚事,主力可是楚凌,她不过是与他提了这件事罢了。
至于给苏大人看病这事儿,那都是念冬的功劳,虽说有她的原因在,但念冬医者仁心,即使没有她,也肯定会出手相救的。
“亲家母,如今咱们可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就不要说两家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