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呀,你也不忠不贤啊!”
祖宗好不容易扳回一局,怎么肯就此罢手?他当下又道:“再说名字嘛,本来就是寄托了长辈对晚辈最大的期望,我也没bī着你照做啊!你看程大傻子,他还叫程定桂呢,那他也没‘注定蟾宫折桂’啊!”
没毛病!
“而且你想想,你的人生目标不是当一个佞臣吗?那不正好?忠贤忠贤,这个名字一听就不是好东西!”
那你还给我起这么个字?
路谦刚想开口辩解,不想此时屋里却来了人,他只能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祖宗就没这个顾虑了,他小嘴叭叭的一刻都没停过,利用自己的博学,引经据典的从各个角度阐述这个名字有多适合路谦,致力于让路谦捏着鼻子认下。
路谦,字忠贤,清朝康熙四年生人,康熙十八年由博学宏词科入仕为官,自此展开了自己辉煌的官场生涯,后世又将他称为大清第一佞臣,当不负“忠贤”之名。
……
不!
他不会同意祖宗这么gān的!绝对不会!
但很吃亏的,祖宗是可以十二个时辰不吃不喝不睡觉,且完全不分场合的对着他的耳朵叨bī叨bī。
可他行吗?
不可能的。
假如是放衙回家之后,因为他习惯了将下人赶到前院去,后头只他一个人住,那别说是独自待在房里自言自语,就算他想拆家也没人管他。
但要是在平时呢?明史馆里人来人往的,大家是有各自办公的地点,可那是在一个大的房间里,他只是占了其中一张桌案而已。地方是够用了,那也不能傻乎乎的坐在座位上自言自语吧?那去别的地儿?茅房是个好去处,可要是去多了,或者待得时间久了,同僚还不得以为自己掉坑里了?
只能瞅准时机,暗搓搓的跟祖宗叨bī两句,前提还得要祖宗配合。
但那可能吗?
祖宗才不配合,他专门挑路谦没办法开口的时候,趴在路谦的大光脑门上,在耳边叭叭这个叭叭那个。一旦周遭没了人,路谦准备要开口时,他立马把自己团吧团吧丢出了窗户。
路谦:……就很绝望。
在祖宗不懈的努力之下,路谦最终接受了自己新得的字。
是这样的,到了这份上他接不接受也没什么关系了,因为祖宗已经成功的给他洗了脑,以前一口一个谦哥儿,如今一口一个忠贤。
“叫忠贤不好吗?你呢,就叫忠贤,回头再娶个媳妇儿,叫贤惠。你俩一个假忠贤,一个假贤惠,多登对呢?”祖宗搓着小手手,脸上充满了期待的表情。
“不是,你说我假忠贤也就罢了,怎么我的媳妇儿还能是假贤惠了?”
面对路谦的控诉,祖宗比他还要震惊:“那范家的女儿,还能是真贤惠?”
无言以对。
路谦很想说,他压根就没想过真的跑去范家提亲好吗?但他知道,一旦真说了这个话,祖宗回头一准儿能念叨死他,所以还是算了吧。
于是,他选择了暂时性的妥协。
默许了祖宗给自己取绰号……忒么真要是绰号他也就认了,偏生祖宗搞事,这是他的字,这居然是他的字!
也默认了自己将来有一天会去范家提亲……这倒不是他不愿意,而是范家人不可能答应的,作为大清的开国功勋之一,他们除非疯了,不然绝无可能将女儿下嫁给他这个穷小子的。嫡女不可能,至于庶女,许给满人作小不香吗?
别看清朝宣扬什么“满汉不通婚”,没错啊,满汉是不通婚啊,但婚啊,婚是什么意思还用得着解释?
路谦用自己一贯的敷衍手段,费了点儿时间和jīng力,总算是将祖宗给糊弄过去了。
然而,等他办妥了自家的事情,蓦然回首,才发现自己被孤立了。
当时他就惊呆了。
被孤立真不算什么稀罕事儿,路谦以往在程氏族学里,就尝过被孤立的滋味。这也很正常,人家都说了程氏族学,那么进学的自然是程家的人。在一群程家人里面,忽的多出了他这个外姓人,尤其族中是不可能隐瞒住真相的,人人都知道他寄居在程府,蹭吃蹭喝蹭住还蹭族学。
有时候,小孩子既是最单纯的,也是最残忍的,这两个特质并不矛盾。
假如没有祖宗在耳边叨bī,用他那另类的方式开导路谦,搞不好路谦真能被那帮小孩崽子给bī死了。
试想想,同在一个学堂里,其他同龄的小男孩儿都玩得很好,却独独撇开他,不跟他说话不跟他玩耍,甚至有些还会恶劣到捉弄他、推搡他。
对于一个没有父母亲人在身边的小孩儿来说,真的非常残忍。
可问题是,路谦早就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