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没有编故事,他开始捧着头,我知道我说的话勾起了他的回忆,我希望他一件不落的都想起来。
“宋承鄞,你忘记了自己曾替王明月去杀过白眼狼王吗?”
“宋承鄞,你忘记了自己曾给她捉一百只萤火虫吗?”
“宋承鄞,你忘了自己已经和王明月拜过天地了吗?”
我声声的诘问,空荡荡的大殿不断的回荡着那一声声的歇斯底里。
宋承鄞捧着头,瘫坐在地上,他面目扭曲着,眉头皱成了团,痛苦的神情爬满了那张俊脸。
天空突然一阵轰隆隆的雷鸣,一声接着一声,紧接着,竟然下起了倾盆大雨,这是多么稀罕的一件事情。
我听见了宋承鄞喃喃的自语:“顾小五、你给我捉一百只萤火虫、我就死心塌地地嫁给你。”
他想起来了,他终于想起了顾小五是谁,他欠王明月的,就是将心都掏出来都不够弥补。
我知道,对于宋承鄞最大的报复,就是让他想起王明月,想起自己曾经残忍的对待过心爱的人,他罪有应得。
天空还在噼里啪啦的下着雨,滂沱的大雨瞬间与地上的雪融为一体,闪电雷鸣的火光照耀在即将融化为水的地上,将这大地照得阴森恐怖。
我听见宋承鄞紧咬着牙说:“当初是我看错了你……如今…国破家亡,是天神罚我受此苦难。生生世世…我都会忘记你。”
呵,宋承鄞,你也受到天神的惩罚了,你比王明月先想起来,我要你全部回忆起来,再倾尽你一生的力量和呵护她,保护她。
宋承鄞艰难的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走向我,我冷漠的看着他,看着他痛苦万分的神情,心中却并不那么愉快。
他扑向了我,整个人靠在我身上,他将我抱得紧紧的,力气大得过头,我觉得自己的小骨头都被他给箍碎了。
“苏萌!你…真的是…恨极了我吧…”
宋承鄞说完这句,就疯的将我推开,我没有预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只见他像疯子一样跑向了自己的桌案,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小匕首,朝着自己的心口就是一刀子。
“宋承鄞!!”
我大喊了一句,赶紧爬起来跑向他,我扶起他,一手捂着他淌血的伤口。
“宋承鄞,你疯了吗?!你不要命了啊?!”
“来人!来人啊!!”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就算翊王府的人当我是刺客,也得喊了御医来。
“萌萌,不必喊了,我已经将人都遣走了,他们听不见的。”
我彻底的崩溃了,别啊,剧本不是这么走的。宋承鄞不能死啊,他死了王明月怎么办…东宫怎么办…
“影月!影月!快点帮我叫医生来!!”
我喊了半天,影月却没有现身,我又不是医生,这据说不能随便拔刀,会血流而死的。
宋承鄞不再头疼了,只是双眼无神的盯着大殿外头如线珠般的雨幕,又是一记轰雷刺破苍穹,照在他苍白的脸上。
“宋承鄞,怎么办?你别死啊…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让你自杀啊,我就是希望你好好爱王明月……你别死啊…”我心里愧疚极了,第一次打心底的为宋承鄞揪心般的痛,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心狠了。
“萌萌…我爱不了王明月了。”宋承鄞突然撕心裂肺的大喊一句,泪水涌泉般夺眶而出。
我的心又是一揪…难道我,真的做错了吗?
可明明是他做了对不起王明月的事情,他凭什么承受不住这种痛苦?若是王明月想起来了,岂不是更加的痛不欲生?
“苏萌!你真的…从未相信过我…”
宋承鄞使劲的掐住了我的手,那种钻心的痛令我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他掐着我的手,泪流满面,那双死灰般黯淡无光的眼睛定格在了我的面前,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而宋承鄞说了一句定了我罪行的话,这句话让我寝食难安了许多年。
宋承鄞一字一句的说:“苏萌!你赢了。你让我再次想起了王明月,可是我却爱不了她了…因为,你早已经夺了我的心。你怎么能那么残忍,在我爱上了你以后,又让我想起王明月……真的……生不如…”
宋承鄞生不如死的昏过去了,我的手里沾满了他的鲜血,我从没想过要宋承鄞死。
我只是一直觉得,他就该长命百岁,不但要长命百岁,还要永远记得王明月,然后孤独寂寞的慢慢老去。
其实,我就是一个局外人,一个看客。
宋承鄞如何对待王明月,与我何干?宋承鄞如何利用苏萌,又与我又何干?
我不是苏萌,我本可以选择另外一种方式独善其身的,可我入戏太深,竟选择了这种残忍的手段替广大看客狠狠地惩治宋承鄞。
我……心怀愧疚。
影月终于来了,不知从哪里抓来了一个大夫,看那萌萌发抖的老胡子医生,我有点担心他的医术。
但是,令我意外的,影月拖来的居然还是个了不起的名医,叫什么“医谷子”。
宋承鄞的心口被包扎好了,影月把我悄悄地送回了东宫,他找宋朝宗要了一道旨意,自己充当起了宋承鄞的看护。
我做贼心虚,第二日就搬回了将军府,自那天后,我就没敢踏出赵府半步。
影月一直在翊王府,我旁敲侧击的问赵士玄关于宋承鄞的近况,他只说不知道。
后来见我确实着急,才去替我打听了,说皇上让宋承鄞加紧修出西境志,不修出西境志,不许踏出王府半步。
王明月总是问我宋承鄞是不是讨厌她,嫌她烦,所以不愿意跟她一起共事,我无言以对,说是不是都不对。
这几日又连着下了几场大雪,天气如此诡异,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却又始终理不出个什么头绪。
宋承邺还是厚着脸皮三番两次的登门邀我踏雪赏梅,我以身体抱恙为由,都给挡了回去。
连着几场大雪下得让我心都拔凉拔凉的,宋承鄞那里没有半分的消息,王明月也窝在东宫里足不出户,倒是日日与我写信差人送来。
今日,终于放晴了,我实在坐不住,披上大貂裘披风就出了府,直奔翊王府。
翊王府异常的冷清肃穆,王府外多了几层把守的侍卫,我知道是宋朝宗派来的。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却看到迎面走来的王明月,她独自一人前来的,披风的大帽子遮住了她前方的视线,她并没有看见我,我下意识的躲在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