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萌少年的志向就是身披铠甲征战沙场的将军,神往百战沙场汗流血,横笛休吹塞上声的壮阔辽远。
可叹凌云志敌不过现实的造化弄人,那突如其来的一场祸事,倾覆的又启是顾家一门的人生,更是少年梦碎,终不回还。
苏萌听罢,无声一笑,笑出了万事皆休的淡然处之。
宋清持的手覆在苏萌的手上,无言的安慰,苏萌抬眼望,笑成弯月“你们帝京的铠甲看着有些重。”抽回了手
“为着体面。”宋清持端坐回去“道长不喜与人碰触?连我也不行。”
“不喜老被人碰触。难道你不是人?”苏萌松了劲儿,歪斜着靠在马车板上。
“我素来不喜与人碰触,男女皆是,只是确认你活着的实感。”宋清持谴责的目光投向苏萌,苏萌接收到目光,垂头“贫道该死。”
马车驶进西南侯府,宋清持下了马车,仆人们还一阵诧异,那是大公子?
宋清持带着苏萌往主房走去,苏萌与星琰如出一辙的东张西望“肉团子,这怕是你出生以来见过最气派的宅子了。”
“爹。这是我邀请的朋友苏萌道长。”宋清持同宋侯爷引见苏萌
苏萌把星琰递给宋清持抱着,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久仰宋侯爷威名赫赫,今日得见,贫道三生有幸。观宋侯爷龙精虎猛,实乃大邺之幸事,如今四海升平之世全仰赖如侯爷这般舍身赴死的猛将之士。”
一番话把宋侯爷拍的甚是舒坦,待苏萌立刻如同子侄一般热温柔“道长过誉,果然是留儿知交好友,看着就一表人才,超凡脱俗。”大手拍了拍苏萌的肩头。
“在侯爷面前一切自惭形秽,侯爷垂范当世,我辈之楷模,苏萌心内仰慕不已。”
宋清持闻言,嘴角轻蔑翘起,眼神看向苏萌嘲弄“你可真会演。”
苏萌低头狡黠一笑,眼神偷偷回话“礼数。”
“巧言令色。”宋清持狠瞪了苏萌一眼,问向宋侯爷“我娘呢。”
“去?儿那儿了,你且去吧,我与道长一见如故,帮你招待。”难得这么有眼力见的小伙子,而且是发自心眼里敬佩他这个武夫,真是不可多得。
“就不麻烦爹了。”宋清持的视线射向苏萌“道长随我去见家母,可好?”
苏萌朝宋侯爷拱手“贫道今日叨扰,得空定与侯爷把酒言欢,忆金戈铁马酬言尽致。”
“说的好。”宋侯爷笑得豪迈
两人当即出了房门,宋清持抱着星琰走在廊间“你今夜是不打算闭眼了。”
“也无不可,你对你爹是不是冷清了点。”苏萌奇怪。从前宋子很崇拜宋将军,同他炫耀起来都是滔滔不绝。
宋清持哼了一声,“道长大可掐指算算其中变故。”
苏萌摇头笑“我学的不是卦象。”我要学了卦,肯定能躲你多远就多远。
清晨天还黑着,顾府就掌灯了,下人们鱼贯往来,厨房里热气烟气分外的热闹。
宋清持走进厨房,厨娘邢嫂慌忙擦了擦手过来见礼“大公子可是有吩咐?”她伺候大公子很有年头了,大公子从来没过问过吃食,更不要说进厨房了。
宋清持背着一只手,目光扫了下厨案,“无事,邢嫂若有空,烦劳做一碗酒酿圆子。”
邢嫂照顾他多年,宋清持一直以家人相待。
“简单,这里烟熏火燎的,大公子快回屋吧,今天大小姐及笈礼别染了味道。”邢嫂俐落地拿出糯米粉倒在了木盆里。
宋清持路过苏萌的房间驻足,思量了一会儿,抬手敲门又顿住,刚一转身,门内传来苏萌的戏虐的笑声“宋大人,贫道醒着呢。”
宋清持推门进房,打坐的苏萌吐纳完毕,走下床,小肉团子星琰头朝里还在闭眼,“昨晚闭眼得可好?”苏萌摸了摸红泥小炉的水壶,水还尚温,给宋清持倒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坐到一旁连灌三杯。
“尚可。”宋清持轻放下杯子,其实一夜无梦,身心甚是轻松。身上负重感都去了大半“我们在家中用饭。”
“随便。”苏萌挽挽袖子“你们家水井在哪儿?我去洗把脸。”
宋清持起身走到门口“书言,去端水过来。”
“是,大公子。”书言三步并两步往倒房走
苏萌连忙走过来“别别别,你告诉我地儿,我自己去就行,一个乡野的道士,绝计当不得伺候。”苏萌拉住书言笑问“哪个屋?”
书言为难的看向宋清持,宋清持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带道长去吧。”果真还是与从前不同的,世家公子顾昔窈唯实不在了。
苏萌哼着不知何方的小调,很快洗完,施施然回屋“宋大人,借身衣服穿穿呗,你妹妹及笈,我穿红招摇过市,不知道得还道我是新郎官。”苏萌挤眉弄眼
“你还是绝了这心思。嘴上的便宜也休要想。”宋清持冷撇了苏萌一眼,书言捧着衣服进来“道长,请更衣。”
“不用,我自己来。”苏萌接过衣服,背着宋清持,直接就扒了身上的里衣,露出瘦削却紧致有型的身体。
宋清持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手在袖中慢慢握成拳,待看清满是疤痕密布的身体后,宋清持面色微变,走到苏萌身旁,手缓缓盖在了苏萌肩胛处的一道一尺长的疤“怎么伤的?”
苏萌扭头看了眼,满不在乎“谁知道呢。早忘了。手拿开,怪痒痒的。”
“疼不疼?”宋清持的眼底闪动着心疼
苏萌转过身,指着腹部的伤口“这儿才疼呢,差点肠子流出来,哈哈哈哈,逗你的。你还真信,傻宋子。”苏萌弹了宋清持额头一下,三两下裹好了里衣。拿起外袍端详了一下“这么好的料子给我有点糟蹋。“
冷不防,宋清持从后抱住了苏萌,一言不发。
苏萌的身体僵直了一下,强忍着推开宋清持的冲动,他真的非常非常不习惯大男人搂搂抱抱的“我没事,这不活的好好的。”
“为什么?”宋清持问。为什么选择这样的命在旦夕一条路。
“我师父忘了告诉我,等我挨过了第一道伤,他才说伤叠伤,叠到麻木就刀枪不入了,好像真是那么回事,现在划个口子,我都感觉不到,宋大人,你这样我怎么穿衣服。”苏萌抬起宋清持的胳膊,脱身出来。
宋清持低头看着地面,他无法想象苏萌这些年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那浑身密布的伤痕累累让他惊惧,也许稍有不慎,他们还是会天人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