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媛抬起头,问道:“敢问大人,这块手帕何人能证明是我所有?”
“难道你还想狡辩不成?”沈太傅皱眉望了她一眼,看了眼陈尧,这一眼把他看的是心惊胆战的。
陈媛被沈太傅一盯,也不怯场,直接对视回去,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显得样貌更加明艳动人。
“哦?那依沈太傅的意思,不管这手帕到底跟我有关没关,都是我的了?”
沈太傅脸色不变,似乎对陈媛的挑衅不加理会,淡淡道:“这手帕是你所有,关于这一点,陈家的人也已确认,容你狡辩不得。”
陈媛目光看向陈府一行人,陈母目光殷切,似是十分激动,要不是陈尧拦着她,现在估计都冲出来跟陈媛站到一起了。
陈尧看着她的眼神隐含责备,却又带着一丝希冀,陈媛看不懂,也就不看了,至于旁边那两个货,她不看也知道他们看过来的眼神肯定是不忿外加指责。
陈媛视线溜了一圈,径直看向甄显,直言道:“大人,这手帕不是我的。”
这是肯定不是反问,甄显的视线在沈太傅的身上停顿了一下,随后道:“衙门最初查验之时,曾去永安侯府询问过,当时服侍你的婢女曾说这手帕是你所有。”
甄显直接告诉陈媛是谁指认的她,至于这其中内情他就不掺和了,豪门大族要是没有点儿矛盾他名字都倒着写,陈媛明显是被人坑了啊。
“府尊可否让人把那婢女带上堂来,”陈媛询问道。
“可,”甄显点头,自有人去永安侯府找人。
“大人,除了手帕外,不知可还有其他证据证明?”陈媛再次问道,从话里不难听出她是很自信的。
陈媛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陈珂,在甄显派人出去后,陈珂的神色就一直有些慌张。
“并无其他证据,”这也是甄显认为陈媛并非真凶的原因,仅凭着小姑娘间的争执当做动机,未免太牵强了些。
其实他很怀疑,恐怕陈媛出现在沈府门外也是被人算计好的,目的就是为了祸水东引,想到这,甄显目光幽深。
......
“太傅大人,”陈媛调转话头,看向沈太傅,问道:“晚辈有几句话不明,还请太傅大人解疑。”
陈媛身板挺直,目光清正,气息平和,一点儿也没有自己作为嫌疑人站在公堂之上的自觉。
非但没有不适,隐隐还有种她很享受的感觉,一念及此,沈太傅觉得自己想的实在太过荒谬。
怎么可能,不过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姑娘而已,搞的他还以为是年轻时的甄显,一样的锋锐,目光中透着桀骜。
“有什么话,陈姑娘但说无妨。”
在现场的有这么多人,陈媛态度恭敬,沈太傅自然没必要拒绝,显得他好像多冷漠一样。
“那晚辈就得罪了,”陈媛笑了一下,说道:“晚辈有几点不明白,首先,沈姑娘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弱质女流,为何会在自己家中被人杀害,沈府的护卫都是死的吗?
其次,到底是何人因为什么事才会对沈姑娘痛下杀手,是沈姑娘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被人灭口,还是什么人一时激愤出手伤人。
第三,如果说沈姑娘的死是意外,那杀害她的人又是怎么去的沈府,是有内贼引路,还是本就是内贼下的手。
最后,仅凭着现场留下的一块手帕,沈家就认为是我下的手,关乎一条人命,沈家未免有些太心急了吧,心急到好像在故意隐藏着什么一样。”
陈媛的话里已经不是意有所指了,明明是就差指着沈太傅脑门说他故意陷害了,周围听着的围观群众一听陈媛这话登时哗然。
陈媛这四问,每一问都不简单,句句都有指向性,沈慧是知道是什么事情被灭口,还是沈家急于隐藏什么。
要是被灭口的话,那她到底是知道了什么事,才引来杀身之祸的,沈家为什么要刻意隐瞒呢,这其中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消息呢?
......
陈媛的一番话,一下子就把沈家推到了风口浪尖,沈太傅气息有那么一瞬间的紊乱,深深的看着陈媛,似乎才发现他的判断出错了。
这可不是养在深闺的女孩子能问出来的问题,这犀利程度已经不比书院的辩手弱到哪里去了,他真是小看她了。
沈致远受不了周围人的眼神,跳出来,大喝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们沈家有什么好隐瞒的,慧姐儿明明就是被你所杀,人证物证据在,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小沈大人这话说的倒是有意思了,”陈媛嗤笑一声,道:“甄大人还未给我定罪,你们沈家倒是比王法还不讲理了,怎么,心虚了?”
“你,你放肆!”沈致远脸红脖子粗的嚷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凭白污蔑我们沈家,谁给你的胆子?”
“大靖律给我的胆子,”他声大,陈媛比他声音还大,直接盖过了他,“只许你们沈家污蔑别人,就不许别人反证!你们沈家凭什么?凭你们脸大吗?”
陈媛针锋相对,毫不留情的奚落,沈致远被气的脸色发紫,也感觉自己说不过她,把视线转向了陈尧的方向。
怒声道:“陈侯爷就不管管自己的女儿,就让她在这丢人现眼?”
“本公子看,丢人现眼的貌似的小沈大人吧!”陈尧没来得及出声,陆衍率先说道:“你一个长辈,站出来和一个晚辈一般见识,也不怕被人说以大欺小?更何况,你还说不过人家。”
说到这的时候,陆衍笑了一下,满是讽刺,“说不过还找家长,沈大人,请问您今年才十五岁吗?”
“哈哈哈!”
陆衍话落,周围响起一阵笑声,被找家长几个字逗笑了,确实,沈致远刚才问陈尧的话确实给人一种打不过就告老师的感觉。
“又或者说,您至今还没断奶?”
陆衍平静的问出这句话,可其中的讽刺不屑之意满满的都要溢出来了,这真是啪啪打脸啊!
......
一时间沈致远的脸已经由红转黑,黑的跟包公似的了,陈尧避开了沈致远的视线,长公主也没有出声的意思,摆明了放纵自己的儿子。
周围人看好戏的神色让沈致远如芒刺在背,他脑子里一直在循环播放陆衍说的那几句话,臊的他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陆衍他不敢惹,这个煞神一言不合可是敢打人的,更别说还有一个更护犊子的长公主在了,连汝南王都在她手上吃了亏,自己就更别提了。
柿子还要捡软的捏,这一切都是因为陈媛才引起来的,沈致远把视线对准了陈媛,打算找她麻烦。
熟知陈媛属性的几人,在看到沈致远神色的时候,不由替他鞠了一把同情泪,兄弟,你要捏的是个冻柿子啊!
“呵,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沈致远强压着怒气道:“不管你怎么狡辩,手帕都是你家的丫鬟亲口承认的,你还能抵赖不成?”
陈媛挑眉,“这么说,小沈大人就认定了这条了?我家丫鬟说的就是真的了?”
“当然,你家的丫鬟怎么可能不向着你,那是她也看不过你这种人逍遥法外,”沈致远冷笑一声。
“致远...”
“爹...”
沈致远被气到差点丧失了理智,一听陈媛质疑他,摆出一副要脱罪的样子,口不择言道,就连沈太傅都没拉住他。
“哦!”
陈媛拖长了声调,意味深长的说道:“既然自家丫鬟的话可信度高,那碧玉还是沈姑娘的贴身婢女,想必可信度更高了。”
沈太傅闭了闭眼,心里不知道把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骂了多少遍了,这个蠢货,就知道拖后腿。
沈致远这时也反应过来了,脸色一变,道:“你阴我?”
“小沈大人慎言啊,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都是你自己说的,跟我可没关系,”陈媛摊摊手,一脸无辜。
“碧玉,小沈大人已经肯定你话里的真实性了,你把你想说的,再说一遍吧!”陈媛意有所指。
......
甄显一直冷眼旁观,眼看着陈媛把沈致远耍的团团转,心里不由暗自叹息,这沈致远也就是会投胎,摊上个好爹,要不然骨头渣子都得让人吃没了。
“碧玉,本府且问你,上次开堂时所言可为真?”甄显正色道,这可是关乎她是否翻供重要机会。
碧玉抬起头,苍白虚弱的脸色白的透明,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有气无力,她环视一圈。
沈致远对她露出不加掩饰的威胁,另一面还在后悔着自己的嘴快,沈太傅看过来的视线充满着压迫感,沈谕不知为何,自上堂开始就没出声。
碧玉朝他看去,就见沈谕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发现碧玉看向他,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也不知道是在笑谁。
缓了缓神,碧玉才说道:“回大人的话,婢子所言并无虚言,确是沈谕杀了我家小姐。”
“放屁,”沈致远怒道:“一派胡言,我沈家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这么来害我们!”
“是啊,沈家对得起我,”碧玉笑了一下,笑声满是萧索,“正因为沈家没有对不起我的,我才要坚持让姑娘瞑目。”
沈致远被碧玉气到吐血,,这个冥顽不明的贱婢,还想骂什么,沈太傅忽然张口道:“致远,回来吧,甄大人自会还谕哥儿一个公道。”
沈致远自小就怕老子,一听沈太傅话里隐有不悦,也不敢哔哔,当即应了一声,回到沈太傅后面站着,只是眼神一直怒瞪着陈媛。
“太傅说的是,本府自然会还无辜者一个公道,”甄显正色道。
事情从沈致远跳出来开始就发生了偏移,本来是指证陈媛的一个有力证据,在他的‘卧底’作用下彻底失效。
非但如此,还把自己陷入了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现在碧玉又那么一说,搞的沈谕很被动。
可以说,场上的角色瞬间转换,陈家的丫鬟什么态度没人知道,但是沈家的丫鬟碧玉的态度可是很坚决的,看那样子似乎并没有反口的打算。
沈致远就不明白了,平时也没见碧玉这么忠心呢,现在这是咋地了,非咬死了他儿子不放,难道她就一点儿也不顾还在沈府生活的亲人吗?
......
在场的人里面有相同疑问的不在少数,沈太傅想的还多了一层,他在观察着碧玉的神色。
跟上次开堂时差别很大,上次她还有些犹豫、不确定,现在反而是更加笃定,给人一种豁出去的感觉。
沈太傅目光一沉,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碧玉心智越坚定,他们越是拿她没办法,看这情况,她是连自己的父母兄弟都不顾了。
这时,去永安侯府带人的衙役也回来了,甄显也不含糊,立即让那个小丫鬟上堂。
小丫鬟被带上来的时候还是发蒙的,永安侯府离京兆府不远,她是被衙役一路带着来的,自是一丁点儿的口风也没露。
小丫鬟看见站在一旁的陈媛,身子就是一抖,神色慌张的四下看去,在看到陈珂身影的时候面露喜色,陈媛眼睛一眯,心中有了计较。
“啪!”
甄显一拍惊堂木,沉声道:“堂下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小丫鬟被甄显气势一摄,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连忙说道:“奴婢,奴婢名唤小鸢。”
“本府曾派人询问,你说沈慧手里的手帕是你家三姑娘之物,此话当真?”甄显加重了语气,无形中在给这小丫鬟施加压力。
小鸢明显瑟缩了一下,磕磕巴巴道:“当,当真。”
“那好,你来看看此物你可识得?”甄显示意陈媛把手帕再递回去让她辨认,看看这小丫鬟是否真的认得。
陈媛却没有按甄显的话去做,而是从怀里拿出了另一个物件,径直递过去,交给来拿东西的衙役,示意他给小鸢拿过去。
衙役不敢做主,向甄显看去,甄显微微颔首,他也猜到了陈媛的用意,并未吭声。
“此物你可认得?”甄显又问了一遍。
小丫鬟看向托盘里放着的耳环,摇摇头,道:“回大人,婢子,不,不认得。”
陈媛笑了,道:“这可就奇怪了,一个我不常用的手帕你倒是记得清,偏偏不认得我最喜爱的耳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