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了是吗?”
陈母冷笑着看着陈鑫,说道:“你吃的用的,花的都是我的嫁妆银子,现在我把我自己的东西收回来有错吗?
还是说,十几年的好日子过的,你已经忘记了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了?”
陈鑫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小的时候?他不禁回想起来,阿娘过世的时候他已经三岁了,已经开始记事儿了。
那时候家里的条件就没有多好了,尤其是阿娘调养身子吃药什么的,都用的好药,价钱自然也是贵的。
阿爹又不通庶务,以至于阿娘过世后家里日渐拮据,前一年做的衣裳,嬷嬷改改今年还能穿。
吃的也从每顿六菜一汤变成了四菜一汤,可以说,自从母亲过世以后,他们家的日子越来越难过。
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陈鑫皱着眉头,仔细想着,好像就是有人把柏氏女介绍给阿爹之后,家里的情况就好了起来。
尤其是柏氏进门之后,接管了中馈,他们家的日子又恢复了以前那样,不,应该说是,比之前还要好。
柏氏刚进门的时候,对他和妹妹是很好的,他们也很乐意亲近这样一个母亲,但他为什么会敌视这个继母呢?
哦,他想起来了,是在柏氏怀有身孕之后,嬷嬷告诉他,只要柏氏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就不会再对他们兄妹好了。
不但不好,还会千方百计针对他们兄妹,他们要远离柏氏,才不会被她害了,嬷嬷还说,永安侯府将来都是他的,一分一毫也不给柏氏和她的孩子。
陈鑫想到这些,默不作声的退后了一步,是啊,他院子里的东西全都是柏氏进门之后给他换的,没有一样是他自己的,他还能说什么呢?
“哥!”
看到陈鑫一言不发的退后,陈珂不敢置信的唤了一声,她哥这是...怂了?
“二姑娘,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陈母淡淡道。
陈珂闭上了嘴,她还能说什么,还敢说什么?没看她哥都被ko了吗!她再咋刺,把她衣服都搬走可咋整!
......
“侯爷,您看完了吗?”
两个小的都没话说了,陈母又把视线转到老的身上。
陈尧满脸复杂的把账册还给她,说道:“都是一家人,有必要做这么绝吗?”
陈母冷笑道:“不是我做的绝,是侯爷逼我的!要怪就怪您自己,怪二姑娘不给媛媛活路。”
陈尧喊道:“阿珂?”
陈珂以为她爹要给她出头,响亮的应了一声,“阿爹,我在,我在呢!”
“去,给你妹妹认错,”陈尧淡淡道。
“什么?”陈珂懵逼了,“阿爹你说错了吧!”
“快去,别让我再说第二遍,”陈尧看了她一眼,不容拒绝。
陈珂缩了缩脖子,她看懂了她爹的意思,要是不道歉的话她爹也不会管她了,陈珂挪到陈媛面前。
“对不起,三妹,是二姐错了,二姐给你道歉,希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二姐一次。”
陈珂的姿态很低,她想的明白,反正也要道歉,要是她爹不满意,说不准还会有第二次,那更丢人,还是一步到位的好。
陈尧说道:“夫人,你看阿珂也给媛媛道歉了,姐妹间谁还没个摩擦啊,小孩子嘛,说开了也就好了,你说是吧!
咱们都是一家人,闹的这么僵不是让外人看笑话吗!你放心,以后阿珂肯定不敢了,我会看着她的,她也知道错了,你就原谅她这一回行不行?”
陈母看着陈尧,百感交集,成亲十几年,陈尧在她面前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她也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只是这几天的经历实在是刷新了她的眼界,她从没想到自己骄傲的丈夫还有卑躬屈膝,讨好别人的一天。
看看他现在的话,这十余年间,是她第一次听到软和话,第一次看到陈尧给她赔着小心。
陈母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痛快吗?也许有吧,但更多的则是悲凉和失望,她的丈夫因为钱财娶了她,又因为钱财对她低头,其实他也...不过如此嘛!
她以前只是太自卑了,自卑的活在陈尧的态度里,自卑的活在自己的圈子里,陈母看了一眼陈媛,在闺女的眼里看到了鼓励的神色。
半晌,陈母迎着陈尧期盼的目光,缓缓的摇了摇头。
“侯爷,现在说这些您不觉得晚了吗?”陈母丝毫不为所动,闺女说的对,用钱买回来的感情,她不稀罕!
......
“你什么意思?”陈尧冷淡道。
“侯爷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陈母平静道:“我自问从我进门那一天开始,善待子女,侍候夫君,把府里上上下下打理的井井有条。
用自己的嫁妆贴补府里的亏空,你看看这院子里的东西,哪样不是我买来的,你们吃我的喝我的,背地里还骂我蠢,这我都能忍。
但我绝对不能容忍你们要害我的孩子,就说陈珂,我哪里对不起她了?啊?你就说哪里?
我刚嫁过来的时候她才三四岁,黑黑瘦瘦的,你看现在,我有对不起她吗?什么都紧着她先来,可她是怎么对我的呢?她陷害我的女儿,险些害死她!”
陈母强忍住眼泪,她不能哭,这些狗东西,不值得她哭,“我自己的女儿从小被送回老家,我却娇养着别人的闺女。
侯爷,你趁我有孕在身去别院休养的时候,把媛媛送回家,你说她得罪了人,要离开京都避避风头,我用意了,你说会好好教养她,结果呢?
我的女儿才回到京都半年就差点死在她亲姐姐的手里,死在我一手养大的孩子手里,你还要我怎么办?我做的还不够好吗?”
陈尧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似乎没想到他都这么低三下四了,陈母居然不为所动,还有这么多怨言。
可他也不想想,他从来没有把妻子和他放在同等地位,稍微态度好一点儿就觉得是自己对妻子的恩赐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那颗葱,谁用它炝锅啊?
“你当真决定好了?”陈尧再次确认道。
“是,”陈母点头。
“好好好,你可真是好样的,只要你别后悔就行,”陈尧气极反笑,一甩袖子走了。
......
陈鑫也沉默的行了个礼,一言不发的离开,陈媛上前扶着情绪激动的陈母,安慰道:“阿娘,没事儿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别难过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陈媛瞥了眼看着十分碍眼的某人,“你怎么还没走?怎么地,等着管饭呢?”
陈珂被陈媛说的脸都红了,也收起了自己那些小心思,瞪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扭头就走了。
“阿娘没事儿,不用担心,”陈母看着陈珂的背影,说道:“阿娘心里痛快多了,只是委屈你了!”
陈母拍了拍陈媛的手,满脸怜惜,好像她闺女是颗小白菜似的,殊不知不管是前身还是现在这个陈媛,都不知道亏字怎么写!
“夫人,这些东西怎么办?”有管事娘子上前来请示道。
陈媛忽然道:“阿娘是真的下定决心了吗?”
陈母握了下手掌,苦笑道:“这么多年就是养只阿猫阿狗都有感情了,更何况是两个大活人呢!虽然他们对我不甚恭敬,但我也狠不下心来。
要是一直这样,大家带着面具,伪装着一场母慈子孝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他们千不该万不该要去害你,事后更是百般推诿,半点不肯面对,我对他们仁至义尽了。”
“尽皆搬到库房去吧,看好了,一件也不许弄丢!”陈母挥挥手,特意叮嘱道,母女二人回房,又谈了些私房话不提。
另一边,陈珂回到院子里看到自己的屋子空空如也,当场气的要死,拿起茶杯...也没舍得摔,毕竟这件还是多少年前用的呢!
只能不停的在屋里转圈圈,来表达自己的愤懑之情,她的贴身丫鬟珍珠嫌弃的端起茶杯给她倒了一杯水,当然,是冲着茶杯去的。
“姑娘喝杯茶消消气,”珍珠说道:“夫人也真是的,连咱们日用的都给搬走了,真真是小气的不得了,明明姑娘都给三姑娘道歉了,还抓着不放,真是太过分了!”
......
珍珠觑着陈珂没有反对的意思,心里登时就有了底,继续骂道:“姑娘都说了不是故意的了,夫人就是不松口。
不光如此,还把侯爷和大公子的也扔出来了,侯爷和大公子可是爷们儿,要时常在外走动的,夫人这么做不是打侯爷的脸吗?
大公子以后还怎么跟同窗相处啊?夫人这不是给咱们侯府丢人吗?再说了,分什么你和我啊,不都是咱们侯府的,以后不也都是大公子的吗?
夫人也真是的,依我看啊,夫人就是觉得咱们大公子太优秀了,将来一定有出息,这才故意抓住这个把柄不放,她就是想把东西都留给三姑娘和小公子。”
珍珠越说越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姑娘,夫人这是陷您于不义啊,这要是传出去是因为您的原因,姑娘,您还有什么脸面可言啊?”
陈珂的脸越来越黑,听到最后忍不住拍了下桌子,怒道:“她休想,侯府是我哥的,谁也抢不走。”
陈珂心里其实已经有点儿后悔了,当然她不是后悔陷害陈媛这件事,她是后悔为什么没有处理了那个小丫鬟,以至于给自己惹了那么大的祸。
“姑娘,四公子回府了,正往咱们院子来呢!”珍珠说道。
对啊,还有四弟在呢!陈珂忽然想到一个绝妙的法子,陈媛母女不是把他们的东西都拿走了吗,好啊,那大家谁也别想好过。
陈珂转换了一种表情,等在那里,就看到陈景蹦蹦跳跳的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根糖葫芦。
陈景笑道:“二姐,我回来了,我给你带糖葫芦了!”
“阿景回来了啊!”陈珂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笑的一脸温柔,“跟先生出去累不累?”
“不累,可好玩儿了!”陈景今年八岁,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也就是猫嫌狗憎的年纪,刚跟先生出去游学了半年。
“四公子喝茶,”珍珠倒了一杯茶,递给陈景。
陈景喝了一小口,顿时吐了出来,“呸呸呸,这是什么啊这是,一嘴的渣子,我呸!”
......
珍珠连忙拿出手帕给陈景擦嘴,惶恐道:“四公子恕罪啊,不是奴婢不想给您喝好茶,实在是,咱们院子已经没有茶叶了,只有茶叶沫子了四公子海涵啊!”
“珍珠,你胡说什么呢?”陈珂呵斥了一声,道:“你拿点银子去外面给四弟买点果饮子回来,小孩子嘛,更喜欢喝那个。”
“是,奴婢知错,奴婢这就去,”珍珠一脸委屈,欲言又止的看着陈景,屈膝就要退下。
“等等...”陈景伸手拦住她,道:“你把话说清楚了,二姐这为什么没有茶叶了?每次有好东西,阿娘不都是先往二姐这送吗?是不是让你们这些奴才都给偷走了?”
珍珠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哭丧着脸道:“哎呦,我的爷啊,您可不能冤枉奴婢啊,奴婢就是有八个胆子也不敢动这歪心思啊!”
“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陈景皱着小眉头,看了眼四周,忽然发现好像不对劲,每间屋子都看了下。
陈珂主仆二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陈景噔噔噔又跑了回来,问道:“二姐院子里的花都去哪儿了?还有,怎么屋子里都没东西了?”
陈景十分不解,以往他来到这的时候,珍珠都会端着新鲜的瓜果或者刚做出来的点心招呼他,现在他都来了半天了,啥都没有,就连茶都是茶沫那种。
还有,二姐的屋子里看起来富丽堂皇的,现在却只剩下张床还有几口箱子,这是怎么了?他不就离开了半年吗,怎么好像过了很多年了似的!
“没事儿,四弟不必在意,”陈珂忽然道:“你一定饿了吧,二姐这没有什么好招待你的,你先去给夫人请安吧!等二姐收拾收拾的,再请四弟来做客,好吗?”
陈景不动,皱眉看着珍珠,说道:“你来说。”
“奴,奴婢不敢,”珍珠看了眼陈珂,佯装害怕道。
“说,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是小爷让你说的,有什么事儿找我,”陈景满不在乎道。
“是,”珍珠一咬牙,“那奴婢就说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