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韶华按昨日和田童约好的,去了京城里最大的一家茶楼,捡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此处视野辽阔,能清楚看到下面熙熙攘攘的,来来往往的人群,亦能看到远处高高耸立的宫殿。
抬眼望去,四周景致皆收眼底,富饶的豫京城大气巍峨,让人心中一畅。
微风拂面,带来丝丝清凉之感。
若非她今日有要事在身,定要好好花一日时间来此处喝茶赏景,放松身心。
又过了片刻,田童便走来了。
韶华见他脚步虚浮,脸色苍白,双眼发青,心里微微担心,连忙上前询问。
田童摆摆手示意没事,眼神扫了一圈,旋即对韶华道:“你那个小管家呢,怎么没跟过来?”
韶华摇头笑道:“你是不知道他有多上进,除了管着我那院子,每日还要练习武艺,钻研四学,他忙着呢。”
田童挤出一个笑容,对韶华道:“这样啊,每日这么辛苦对身体可不好,下次你把他也带出来走走,我请你俩吃饭。”
韶华爽朗应下,并未看到田童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
两人正说着话,便见安宁公主的仪仗从街头走了过来,前行的高头大马四肢健壮,马蹄欣长,远远望去,威武不凡。
队伍浩浩荡荡,十二抬的大公主轿奢华大气,珍珠穿轿帘,绮罗做轿身,三十六名府兵在轿前开路,轿后跟着丫鬟仆从护卫数百人。
韶华嘴角勾起一抹笑,对田童道:“来了。”
田童一脸错愕的看向韶华,他竟然知道今日安宁公主会行至此处?
自上次两人在茶楼遇见湖玉郡主和宁兰县主,田童便知韶华身份非同一般,昨日他对自个儿说要来此处看好戏,不曾想竟是安宁公主的好戏!
田童一脸头疼的看向韶华,莫非真是个皇子?
韶华自然没有注意到田童的表情,正一脸专注的盯着茶楼下面的人群。
果然,安宁公主的仪仗行至一半,刑部尚书桐杰松便带衙役冲了出来,把安宁公主的整个队伍团团围住。
周围的人群看见一下子出来这么多带刀护卫,忙躲进街道两旁的店铺里。
韶华坐在茶楼里,大笑着赞了一句,好!转头对田童道:“刺激吧?咱们的桐大人连公主的轿子都敢拦。”
田童却脸色发白,有些心不在焉的嗯了声,视线紧紧盯住下面。
安宁公主身边的大丫鬟红玲大喝一声:“大胆,是谁敢拦我们公主殿下的轿子?”
衙役们让开了一条路,只见身穿深紫色孔雀刺绣官服的桐尚书一脸方正的从衙役身后走出,对轿子行了一礼,道:“刑部尚书桐杰松参见公主,公主万福。”
安宁公主撩起轿子上的小帘子,眼里虽带了几丝薄怒,嘴角却笑的温柔,道:“原来是桐尚书,今日这排场,倒是不知有何贵干啊?”
桐尚书的方脸上神色平静,如古井深潭,不急不缓的开口道:“下官奉旨查案,碰巧得知公主殿下的队伍里有奸人混入,特来揪出此人,一来为陛下解忧,二来亦为保殿下平安。”
安宁公主笑道:“桐尚书多虑了,本宫的仪仗队伍本宫心里自然有数,不劳桐大人费心。来人,起轿。”
丫鬟红岭对前面公主府的护卫大喊一声起轿,却不想,桐尚书对身后衙役使了个手势,众护卫立刻拔刀霍霍,并不退让。
公主府的护卫亦拔出长剑,和桐尚书带来的护卫成对峙之势。
安宁公主掀开轿帘,脸色如六月急雨前的滚滚乌云,厉声喝道:“大胆,桐杰松你竟敢对本宫拔刀,如此不把天家威严放在眼里,莫不是要造反?”
桐尚书恭敬俯身连称不敢,声音却四平八稳道:“微臣只是按规矩办事,实不敢得罪殿下,今日也是迫不得已,这贼人异常狡猾,微臣只怕公主受其蒙蔽。”
安宁公主冷笑道:“不敢,我看你没什么不敢!我堂堂大祁公主仪仗,你说闯就闯,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莫不是各皇室府兵都要由桐大人亲自管治才能合大人心意?”
桐尚书恭敬回道:“臣只需对着公主队伍之中的人校验一番,并不是要拦公主的仪仗,更不敢插手公主的府兵。那贼人凶残恶毒,杀人逃逸,臣今日所为,也是为殿下和百姓们的安危着想。”
说罢,桐尚书便示意身后的护卫拿着画像上前核对,公主府的护卫们立刻拔剑阻拦。
却听到轿子里传来安宁公主冰冷的声音:“好一个铁面无私的桐大人!罢了,让他搜,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桐大人若是搜不出来,本公主定要告到御前,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听闻此话,桐尚书一言不发,双眼却十分坚定,派出护卫拿着画像在安宁公主的仪仗之中一一校对。
安宁公主稳坐轿中,冷声看着,一言不发。
待一众衙役查看完毕,却未能搜出一人。
田童坐在茶楼之上,双拳紧握。
韶华摇头笑道:“咱们大祁的公主真真都是聪明绝顶,诡计多端的人物,若是往日,定教她给瞒天过海了去。但今日我掐指一算,桐尚书定能搜到他要抓的人。”
站在暗处的小宝心道公主真是太无耻了,有这么夸自个儿的吗?
田童闻言,又是疑惑又是惊讶的看了韶华一眼,韶华正一派闲适的看着楼下,双眸清澈明亮。
安宁公主冷声道:“大人可搜查完了?可抓到那奸臣逆子了?若是想不出个交代,大人的这身乌纱帽怕是保不住了。”
桐尚书脸上依旧无半分多余表情,反而对安宁公主躬身行礼道:“请公主移步。”
眼下整个仪仗里的人都检查了,只有安宁公主的轿子未曾检查了。
安宁公主一张俏脸铁青,直接落了轿帘。
红岭大声喝到:“你大胆!公主是什么身份,难不成你怀疑公主会把贼人藏在轿子里不曾?!”
桐尚书恭恭敬敬敛眉垂目的站立一旁,并不理安宁公主的盛怒,依旧坚持道:“微臣绝不敢这样想,只是贼人狡猾,为保公主安全,请公主移步”
安宁公主也不理会桐大人,吩咐丫鬟起轿,厉声道:“若有人胆敢阻拦,以刺杀视之,格杀勿论。”
公主府的护卫们举起长剑,毒辣的太阳光下,剑光闪闪,一派森然。
眼看就要陷入僵局,只见一个黑影瞬间掠过轿身,十二抬的大轿立刻被劈的只剩下一个轿椅,正巧安宁公主端坐其上,毫发无伤。
而那椅子下面赫然藏了个七尺男儿身。
红岭看到那人,不由大叫一声。
安宁公主脸色微变,站起身来,往下看去。
椅子下面躺的正是卢群之弟——卢右,只是此刻似被人打昏了一般,毫无意识的缩成一团。
安宁公主看着缩成一团的卢右,脸色阴沉不定,呵,看来她着了别人的道了。
桐尚书拱手对安宁公主道:“多谢公主,保住了微臣这顶乌纱帽。”
说罢,护卫们提起卢右,收刀转身离去。
安宁公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从那破破烂烂的轿子上走下来,对身边的大丫鬟红岭道:“去皇宫,今日定要皇兄给我个说法!”
韶华看安宁公主渐渐远行的身影,对田童笑道:“我说什么来着,桐大人不愧是我大祁国最铁面无私的刑部尚书,京城里说什么桐大人惧内怕老婆,依我看,满京城也找不出几个有如此英雄气概之人。可见那些闲话是最做不得数的。好男儿自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