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喜欢亮光,也不喜欢镜子,他的屋内没有家具更没有摆设,就连烛光也是最暗的,可今日却在院中都能看清里面的光亮。
方才审问了几个人,他本身心情就不好,这会瞧见这碍眼的光,更是yīn郁。
周遭的气息瞬间就冷了下来。
不管是谁犯了他的忌讳,都该让她长长记性。
可当沈彻推门进屋时,就有一团黑影朝他扑了过来,伴随着的还有兴奋的喘息声。
是八两。
这小东西格外的通人性,知道他喜静,只是乖巧的围着他打转,没有发出声响。
沈彻的手指轻轻的在它额头点了点,“谁把你放进屋的?”
八两自然不会回答,沈彻也只是勾着唇笑了笑,而后开门让八两出去,就算是他的狗也不能在他的屋里撒野。
重新的将门关上往里走,可刚拐过多宝阁他就停住了动作,烛火下坐了个女子,一手撑着脸颊一手还捏着账簿。
她的脸又小又jīng致,闭上眼后虽然少了灵动,可浑身上下透着恬静和柔美,就像是个瓷娃娃,美得不可方物,让人想要亲手将她打破。
明明炕上铺着被褥闭眼就能躺下,可她却还是穿的齐整坐着,面朝着门外的方向,像是在等着谁回来。
等他?
沈彻的心被这个词给刺到,良久才自嘲一笑,他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想法,何人会等他,会等一个废物。
他的目光从上而下,落在了那chuáng粉色的被褥上,眉头微拧,好刺眼的颜色,他此刻只有一种想法,便是将这玩意一把火全都烧了。
别说是在他的屋内不允许,便是瞧着都觉得碍眼。
可当他靠近时,一直紧闭着双眼的林梦秋,突然低声呢喃了句什么。
这让沈彻的动作一滞,瞬间收回了伸出的手,停顿了片刻后才确定她没醒,只是在说梦话。
而后拧着眉,转身离开了卧房。
还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的林梦秋,吧唧了两下嘴,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守在院子里的阿四,正打算眯眼打个盹,就见才进屋的世子又出来了。
一个哆嗦迅速的清醒了过来,小跑着上前,“爷,怎么了?”
廊下挂着高高的灯笼,院子里寂静又昏暗,沈彻想起方才林梦秋口中呢喃的梦话,“夫君怎么还没回来。”
梦话总归是装不出来的,那样的缱绻,那样的依恋,瞬间灼烧了他冰冷的心。
沈彻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出来,只知道夜色愈浓,此人不除,必有后患。
他背着光坐在轮椅上,阿四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听他冷淡的道:“去书房。”
而那句杀了她的话,却在舌尖滚了滚,又被生生压了下去。
*
林梦秋对此一无所知,昨夜在炕桌上趴着睡了一晚,醒来时天已大亮,她的脖子都扭得僵了。
但她来不及管脖子,下炕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沈彻,结果卧房内空dàngdàng的,不像是有人回来过的样子。
屋外绿拂听到她的动静,小声的凑到门边道:“主子可是起身了?奴婢到西室伺候您梳洗更衣。”
东室是沈彻的地盘,除了林梦秋是得到准许的,其他人都不敢踏进半步,就连林梦秋也只有晚上睡这,正常的梳洗活动都在西室。
沈彻没有回来,林梦秋有些难过,但还是乖乖的去西室梳洗,今日得去给老太妃请安了。
“世子昨夜没回来吗?”
绿拂摇了摇头,院子守卫森严,她们睡在后罩房里,就算是沈彻回来了,她们也听不见动静。
林梦秋出了声长气,但没有气馁,如今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早晚都是要见面的。
等穿戴好,给八两喂了食,瞧着时辰不早了,就带着丫鬟们往院外去。
不过奇怪的是,今日阿四并未拦着,还恭敬的送她出了院门,甚至不等她问就很有眼色的上前道,“爷这几日事忙,无暇顾及府上,世子妃若是有何吩咐,只管jiāo代奴才便是。”
林梦秋有些受宠若惊,温和的说没有需要,带着人匆匆的赶往chūn熙堂。
留下阿四擦了擦额头的汗,他起先确实是对林梦秋戒备满满,可这两日下来,他发现林梦秋有些特别。
不仅是她特别,更特别的是世子对她的态度。
他原以为昨日她在屋里添置了东西,世子会大发雷霆,可世子什么都没说也没做,默许了这一切,这实在是让他想不通。
头一次犯了忌讳活下来的是侥幸,第二次第三次还能安然无恙,可就不一般了。
不管她到底是心怀鬼胎,还是真的贤良淑德,他都不能再像之前那么把她当普通人随意对待。
他要严防死守,为世子扫除孽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