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完电话,任尔风还是下楼转转,毕竟陆辰睿总归是她客人,把人丢给老人家也不像样子。最主要的任尔风是怕两个老人家,一不小心多说了什么。
回到客厅的时候,只有外公一个人坐那,“外公,陆辰睿呢?”
老人家正聚精会神看着电视剧,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家丫头,心不在焉道:“他家司机来接,已经走了。”
任尔风哦了一声,正要上楼。
“丫头,等等!”外公把电视一关遥控器搁在茶几上,敦实的屁股往边上挪了挪,拍拍空出的座位,朝任尔风递了个眼色。
任尔风收回迈上阶梯的脚,轻叹一口气,看来躲不过去了。
十分钟之后,空气中弥漫的悠悠茶香,茶水淅沥沥注入碧色小杯,漾出清新的水雾。喝茶本该是件颇为意趣的事,任尔风一直秉持着这个观点,可此时她迫切想打自己的脸。
“沙发上有刺吗?”外公往茶壶里注水,没头没脑的抛出一句话。
“啊?”
外公没好气的说道:“没刺?你怎么如坐针毡?”
霎时,任尔风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瞅着神态自若的老人精,敢情儿这老头儿,和自己玩心理战呢。
任尔风看穿敌方把戏之后,反倒渐渐放松下来,行吧!就这样耗着吧!我不说您总不能从我嘴里把话撬出来。
外公双眸微眯,瞅着安心品茶的任尔风,小丫头从茶汤扯到茶味,再从普洱扯到铁观音,左顾言其他就是不扯正事儿,行啊!定力见长嘛!
任尔风偷瞄了眼外公,无论自己说什么,这老狐狸都随声附和,浅笑岑岑、最让人不爽老狐狸眼里泛着洞察一切的精光。
任尔风觉得自己就像被狐狸戏耍的小猫,走不得,溜不得,只能坐在这陪老狐狸尬聊,还真是抓心挠肝的难受啊!常言道:岁月是把杀猪刀,任尔风打量着面前越活越精明的老头儿,一时半会还真形容不出来,岁月在他身上产生了什么化学反应。
白皙的手掌挡住碧色小杯,任尔风心有戚戚焉,“外公,真不能再喝了。”再喝她晚上就不用睡了。
外公把小杯里茶水一口抿尽,“行了,我也不绕弯子了。刚才那位是陆辰睿?”
“嗯。”
“九年前你的那个小同桌?”
“嗯。”
“晚上和他一起喝的酒?”
“嗯?”任尔风猛地抬头看向外公,“您是怎么知道的?”
外公冷哼一声,“我还没老糊涂呢!你们身上一股酒气还真以为我闻不出来?”
任尔风谄媚道:“呵呵!还是外公厉害!”
“去!现在拍马屁可晚了。”
得!这老头儿还傲娇上了。
外公盯着孙女澄澈的双眸,“以后打算怎么办?一直瞒着啊。”
“嗯。”
任尔风看向窗外的月光,自嘲的笑了笑,不瞒着还能怎么办?难不成告诉他,她就是九年前的那个小同桌,且不说两人相识仅短短三个月不到,毕竟时隔九年,谁会把童年的一个玩伴记在心里,就算告诉了他又如何,说不定人家还茫然的回问她:“你不会是为了接近我,故意瞎编的吧。”
外公望着孙女眼里闪烁的眸光,“小陆怎么想,外公不在乎,外公担心的是你……”
任尔风睫毛轻颤,淡淡一笑,“外公,我没事。”
浅眠的外婆,听见熟悉的脚步声,翻转身瞅着换睡衣的外公,埋怨道:“老头子,怎么聊到这么晚,你晚上睡不着觉,孙女还要休息呢。”
“你知道今天来的那个小伙子是谁吗?”外公把外衣挂起,钻进被窝里。
外婆打了一个哈欠,“不就是思思的同学。”
“他就是陆辰睿,就是九年前,从人贩子手里把孙女救出来的那个小男孩。”
外婆激动的坐起身,“什么!竟然是他!当年思思宁愿待在连城接受流言蜚语,都不愿意去京都,是不是就为了他?”
外公望着卧室地板上,客厅从门缝里透过来的灯光,轻轻的叹气,“是啊。”
外婆回忆道:“似乎今天那个男生,并没有把思思认出来。”
“嗯。思思也不想告诉他。”
外婆沉凝了片刻,缓缓说道:“其实……不告诉也好。”
任尔风回到房间,直接进了浴室,这个澡洗了很长时间。
再待她出来,已经快十一点,打开手机一看,显示有一则未读信息,内容是陈老师发的地址,任尔风随意地扫了一眼,是在南山别墅。
南山是市区内一座小山峰,海拔不高但风景秀丽,是连城人民休闲的好场所。而南山别墅是连城有名的富人区,该小区占据了南山北面最好的地块,占地面积虽广,但统共就是十来户人家,别墅群临湖而建,依山傍水,建筑倒是典型的中式江南风格,粉墙黛瓦,小桥流水,宛如步入了苏州园林。
在闹市区,有这么一隅宁静,真是“小隐隐陵薮,大隐隐朝市”。
此时,任尔风就站在南山6号别墅的门口,喘着粗气。这小区保安还真是敬职敬责,拜昨夜的普洱所赐,任尔风刷题刷到今早6点才睡,醒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一点,家教课约的是下午两点,于是火急火燎打了辆出租就过来了。到了小区门口,无论说什么保安都不让车进,没办法任尔风只好下车。
须臾,更过分的出现了,此地竟然还要安检,任尔风无比怀疑自己到底是来了个什么地方,可南山别墅这几个大字,赫然耸立在那,只要不是眼瞎,老远就能看到。最后只能夸这小区的安保好啊!
有钱人的世界果然不一般呐。
费了九年二虎之力,终于跨入大门。片刻,任尔风又感慨道,这小区没事建那么大干嘛,江南园林似的,七拐八拐,庆幸任尔风不是路痴,跟着地图也走了小半个小时,才找到6号别墅。
缓了一口气,上去敲门,开门是一位长相精致少妇。
任尔风颔首,“你好,我是陈羽的学生。”
“你是尔风吧,长得真漂亮,快请进。”少妇热情招呼着任尔风,笑眯眯地和她说。
“陈羽和我是闺蜜,她也总提起你,说你是她最得意的学生……正好我家这个调皮鬼,也到学舞蹈的年级,我就想着打个电话问问陈羽,有没有什么好老师可以推荐推荐,正好你转学过来,我倒是捡个大便宜……”
这时,任尔风看见一个小女孩藏在屏风后,往两人这偷瞄,被她妈发现了,唤道:“丫丫,过来!这是你以后的舞蹈老师。”
任尔风看着面前精致的像洋娃娃的小女孩,大概六、七岁的样子,长得很像妈妈,水汪汪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一看就不是一个听话的主儿。
还是先打好预防针吧,任尔风说道,“少儿形体舞蹈,还是会比较注重基本功,一来基本功是舞蹈的根基,有了好的根基,之后孩子不管学什么舞种,排什么舞,都能更快进入角色。二来能锻炼出身体的柔韧度、平衡力、协调力,增强儿童体质。就是基本功是一个缓慢形成身体肌肉记忆的过程,这个期间会比较辛苦。”
丫丫一听就皱起了眉头,趴在妈妈怀里,撒着娇,“妈咪,既然这么难,就不学了吧。”
“忘记你自己之前说的了,既然决定了就要努力去尝试。”
女孩把小脑袋埋在妈妈怀里,一声不啃。
“如果你表现好,可是有奖励的。”
丫丫这时才抬起头,看了任尔风一眼,不情不愿的答道,“好吧。”
丫丫妈对丫丫学舞蹈的很是重视,还在家里专门弄出一个大房间,装修成舞蹈房。今天第一堂课,丫丫妈怕丫丫不适应,也怕任尔风搞不定这个调皮的小丫头,陪坐在一边,看着两人上课,小丫头也挺配合的,表现的不错。
后来丫丫妈妈接到一个电话,有事要外出。丫丫一见她妈走了之后,就躺在地上死活都不起来。任尔风使尽浑身解数,还是没能说服她把课上完。最后实在被搞得没办法,直接问她,“小丫头,你要怎么才肯把这节课上完?”
小丫头躺在地上,两眼放光,滴溜溜地转,过了会道,“你要我上完,也不是不行,除非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任尔风扶额,原来在这给她挖坑呢。
“什么条件?”
“你得陪我去找一个人!”小丫头神神秘秘地说道。
“带你外出?那可不行。”任尔风坚决地摇头。
“不是外出,就在小区里。”
“小区里也不行。”
见任尔风不答应,小丫头直接躺在地上耍赖,双脚直蹬,地板被敲击的“砰砰”作响,大喊,“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我还告诉妈妈,你不认真给我上课。把你开除!”
服了!这小孩咋这么能作妖呢?
“行了,起来吧,答应你。”
要不是看在那高课酬的分下,任尔风真不想教这小孩,小孩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麻烦的生物,爱闹的小孩简直就是麻烦中的战斗机。
丫丫三下五除二地站在任尔风的面前,“老师,愣着干嘛,赶紧上课呀!”
“唉……现在小孩都成精了。”
上完课,任尔风打算趁着丫丫去上洗手间了,赶紧偷溜,和管家打了个招呼,就向大门口奔去。一拉开门,阳光明媚的脸立马乌云密布。
“老师,你准备去哪呀?”小丫头双手叉腰,一副看你往哪跑的神情。
“没去哪!没去哪!”任尔风连忙摇头否认,同时在心里深深地鄙视自己的狗腿,任尔风啊任尔风!你也有一天沦落到要看小屁孩脸色的地步了。
没办法,金主不能得罪,这学期还望指着她过活儿。
“哼,我就知道你要逃跑!”
“没呢,老师准备在门口等你,谁知道你动作比老师还快。”
小丫头明显不相信她的解释,嘟着嘴叉着腰气挡在大门前。
“你不是要我陪你去找谁?再不抓紧时间,你妈可就回来了。”任尔风没办法,看她这架势,不陪她去看来是不行了。
小丫头这会儿到积极,拽上任尔风的手直往小区深处跑。
“慢点、慢点!”
丫丫和任尔风沿湖堤而跑,愈往里景色愈发绚丽,翠林丹霞、绿草粉花,想必这里鲜少人踏足。
前头已经是私人领地,是用防腐木做的围栏,阻隔了人们的脚步,却抵挡不住人们的视线,一草一木郁郁葱葱、暗香疏影、苍翠欲滴,透过树林的间隙,依稀可见粉墙黛瓦。
任尔风不禁心神往之,问道,“丫丫,这是哪?不是你们小区?怎么还围上了?”
小丫头故作神秘,回了一个“这你就不懂了吧”的眼神。
“说不说,不说我走了。”任尔风立马转过身,要往回走。
没走两步,就被被丫丫拽住,“我说还不行吗?”
任尔风用眼神示意其继续。
小丫头自豪的神情,“知道云舒苑吗?”
云舒苑!
任尔风怎么会不知道,应该说只要对建筑有过了解的人都对这三个字不陌生。云舒苑是当代建筑大师贺商最得意的作品之一,是贺商所有作品中的唯一一处私人宅院,也是其作品中最神秘的一个。
早几年有关一则贺商的电视采访中,主持人问他“贺先生,在您的所有作品中,你最满意的是哪个?”
“最满意的是为我的恩人、我的知己所设计的一处宅院。”贺商语气平淡,但自豪之情还是从字里行间流露出来。
紧接着演播厅的大屏幕上显现出一张图,一眼便令人惊******片拍的是云舒苑的大门口,取得是远景,照片的上方,蔚蓝的天空,漂浮着白云。远处楼宇星罗棋布,黛瓦飞檐,层楼叠榭、布局合理大气,空间层次感分明。近处是白色的墙体,朴实厚重的木门,木门上有块匾额上面刻着云舒苑三个大字,门两侧则是一副对联。
上刻:“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