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似乎都静止了。
转醒的林陌眼中还充满了茫然,想来是这次失血实在过于严重,只见他炸了眨眼,然后闭上少顷,复睁开,沙哑着嗓子道:“你……你这是作甚?!”
若非此刻此种情形实在不适合笑出来,洛墨真要忍不住自己的笑了,谁能想到身为天下第一组织陌陵的首领——林陌竟然会因为一名蹲在她身旁解开他的衣服为其上药而满脸通红呢?
宛如一个不经世事的懵懂少年。
竟然没有攻击自己,竟然脸会这么红,竟然动也不敢动……洛墨的脑子里一时间充满了无数个‘竟然’,每出现一个便会令她觉得林陌此人甚是有趣。
不过还是正事要紧。
“我见你昏倒在我这里,且身上有刀伤,很严重的样子,便想着把衣服给你解开上点止血的药,你……你应该不会介意吧?”洛墨说完这最后一句,自己都有点懵了,难不成真是困的?自己到底在讲什么?不过希望他能听懂吧。
幸好他没有在意这等细枝末节,毕竟对他而言见一女子距离自己如此之近便已经足够大脑空白,赶忙以手肘撑着地企图半坐起来,没曾想,人没撑起来身子一活动反倒使得腹部伤口出血更多了。
“不,不必劳烦……”林陌还在挣扎着,“我自己来便可以。”
见他还能说话,洛墨心里不禁一阵好笑。这人脑子是根木头做的不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忸怩,到底是命重要还是别人看了自己的身子重要。
洛墨无语道:“你还是不要挣扎了,过多活动只会牵动你的伤口,喏,你自己看,出血更多了。还是乖乖躺着罢,我来。”
见他还要动,洛墨登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本姑娘好心救你,自己都没觉得有何可害羞的,你这被救的反倒磨磨唧唧个没完。我且问你,要不要命了?若是不要,自己从这爬出去罢。”
话毕,洛墨起身作势便走,只听那人终于开了口:“那便劳烦姑娘了。”林陌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低到后来几乎都听不见声音。
遂重新蹲下身,将木匣子放置于自己与林陌中间,取出块纱布轻轻擦拭着他腹部上的血迹,仔细一瞧发现有的地方依然干涸了。心中大震,这人该有多么坚强?受了这么深的刀伤还能坚持到现在。唉,想必这样的人,不坚强便无法在外面立足罢。
基本擦拭干净血迹后,洛墨才发现那个新的刀伤上方、接近心脏的位置有一狰狞的疤痕,大概是因为经年日久,那疤痕的颜色略重,却似乎没有变淡的迹象。
“你的命可真大。”洛墨感叹道。
“命大么,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评价我,而对方还是一名只见过两次的女人。”林陌回答。
“见过两次?”洛墨不禁诧异,“你竟能认出我?”
“在外混迹多年,总要有些保命的法子,而易容便是其中之一,所以你这变妆在我眼中一看便知,”林陌轻轻一笑,几近无声,“这并不是命大,每一次的苟延残喘都是以命换命。”
洛墨点点头,不再言语。
再说下去,恐怕就要涉及林陌的私事了,对于那些,自己还是越少接触越好。
“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过了一会儿,洛墨突然道。
“什……嘶。”
原是洛墨没等林陌有所反应便撒上了止血药。
这个也要归功于娘亲,儿时顽皮,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有时甚至会磕破了出血,每当这个时候娘亲给自己上药便要说这么一句话然后迅速撒上药。洛墨那时还嗔怪娘亲,直到长大了一些才晓得那个道理。
有些疼痛,越猝不及防,越能轻易抹去。
因为接受疼痛的那短短几秒已被身边给自己上药的人转移了注意力,自然对于疼痛的感知便会减少。
上好了药,再在伤口上面垫上一些纱布,然后再把林陌扶着坐起来。不得不引人发笑的一点是,洛墨的手初接触林陌的皮肤时可以轻易感觉到他的轻颤。
真是令人自抑。
噗嗤。
“你笑什么?”林陌不解道。
“这里就你跟我两个人,你说我还能笑什么,自是笑你了,”见他坐好,洛墨回身拿起纱布在林陌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在其背上打了个结,“好了。”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纱照耀在两人的脸上,一个垂着眼欣赏自己的首次杰作,而另一个脸上看似没什么表情,其实细观其眼神,会发现内里光芒闪动。
“谢谢你。”
“不必谢我,要谢就谢你自己找了个好地方晕罢,若是换了宫里其他殿,妃嫔受了惊吓不说,少不得还得将你当成采花贼,甚至刺客。”洛墨道。
“你是他的皇后?”林陌问道。
“他?”乍听这么句话,是有些不解,洛墨随即反应过来,道,“我便是大昌的皇后。”
“钟离卿的女人,呵。”
“没想到你们会认识。”
“认识?怎会认识,从未打过照面,只是有时会有些交集罢了,”林陌解释道,而后话锋一转,“我该走了。”
也不等人再回个什么话,林陌身影一闪,便在这大殿的一角失去了踪影。
还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便如梦一场,在梦里碰见了个重伤的人,然后救了他,所以梦醒了之后半点印象也无,但是地上带血的纱布提示着这里曾有人待过。
咦?
地上有块黑金令牌。
上面刻着‘麻衣’二字。
林陌忘记带走的么,若有机会,下次见到再将东西还给他,总不能是故意留给自己的。洛墨猜想到。
至于拿着令牌追出去的想法,洛墨是想也没想过,且不论以林陌的速度会到了何处,单说自己的‘异常行为’也无从解释。
兴许还要被人以为皇后娘娘有夜游的习惯。
洛墨这边将一应物事收拾好,令牌藏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便回了铺上快速会见了周公。
殊不知已在瞬间远离皇宫百米的人已经心乱如麻,一会儿脑子里蹦出这个,一会儿脑子里蹦出那个。其想法也是瞬息万变,待许久之后,人停了下来,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坐下来,手抚着自己的胸口露出了一个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浅笑。
她的眼睛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