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也不知是谁起了头,某一天街头巷尾开始传唱着一首歌谣:陆家子,陆三郎,字清河,二十有三,娶了一只猫变的美娇娘。前为京兆尹,后为御史郎,削官被流放,此去无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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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流放,则是将罪犯放逐到边远地区的一种刑罚,很多人熬不住,还未到目的地,就已经死在途中,被流放的人,大多都客死他乡。
陆晏的流放也同旁人并无不同,唯一好的就是曾经在长安城中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做了官,竟然积下了好人缘,负责押送陆晏的关小六,是曾经陆晏做京兆尹时的衙役,一路上对他颇为照顾。
陆晏后来发奋读书之后,学识渊博,每到一个地方,总能将当地编撰的县志中好玩的地方一一解说给姜阮还有关小六听,沿途一点儿也不寂寞。
姜阮有时候见着陆晏指着那些巍峨青绿的山山水水,用通俗易懂的话语同关小六讲解那些个文人骚客留下的诗句,甚至生出一种念头:陆晏这哪儿是在流放啊,更像是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带着爱妻游山玩水,欣赏着沿途的风景,顺带着,普及一下流传下来的神鬼山怪故事。
他有时候说着说着,甚至会感慨一句“大丈夫当朝碧海而暮苍梧,古人诚不欺我”的话语来。
姜阮甚至觉得,若是有足够的时间,他估计都要编纂一部《陆晏游记》来。
这样的陆晏当真是让人越来越爱,她冷眼瞧着沿途路过的女子,总是盯着陆晏那张瞬间红了的脸,心生嫉妒,恨不得立刻拿着帏帽,将他的脸遮起来。
于是,下次补给路过热闹的城镇,她暗戳戳的挑了一定长及脚踝的帏帽抓在手里,而向来买东西都不看价格的陆晏给钱的时候,压根都没有注意这顶帽子。
等到上路的时候,她装作不经意的拿出来想要待在陆晏的头上,却被他以“天气这么热,我带着这个作甚”的理由给拒绝了。
姜阮很是气闷,总觉得自己有理由怀疑,陆晏一定时察觉到了自己这种有些狭隘的小心思,故意不戴的。
直到后来他们行路到一半的时候,居然遇到一个女扮男装打扮的美貌女子,竟然当街调戏陆晏,气的她齿牙咧嘴,恨不得上去与那勾引别人家夫君的女子痛快的打一架。
陆晏看着旁人不过是问个路,肩头上那个正襟危坐的小猫立刻伸出了尖利的手爪子,眯着眼睛看着对方,硬是要将那个携带了一路丑到极致,颜色也极为古怪的帽子往他头上套,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买这个东西,是个自己遮脸带的。
他顿时心花怒放,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这只也不知在醋里面浸泡了多久的小猫可爱,主动将那个丑的不得了的帽子戴到了头上,将自己的盛世美颜遮盖了起来。
对面那个有意与陆晏搭讪的女子还要说话,只见眼前生的如同谪仙一般,气度非凡的男子竟然对着一只猫露出宠溺的笑,然后竟看也不看她扬长而去。
开什么玩笑,她可是这方圆百里最美的女子,旁人想要同她说话,那都是要排着对的,几时被这样冷待过,十分不甘心的跟在后面。
姜阮见着那个以为旁人看不出她是女子的人,竟然当街“哥哥长”“哥哥短”的叫起来,正要发火,陆晏却先一步开了口。
他冷冰冰道:“姑娘,我是有家世的人,还请自重。”
那女子见被人戳穿了身份,羞得面红耳赤,恨恨跺脚离去。
姜阮积攒了好些天的火气,瞬间泄了个gāngān净净。
只是,她认为,若是陆晏早一些听她的,将那帽子戴上去,又怎么如此招蜂引蝶,一路上鼻孔朝天,硬是忍着不搭理他。
陆晏心里喜滋滋,从此那顶丑不拉几的帏帽除非吃饭,再也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脑袋,足足哄了有半个月的时间,才将醋劲消散的小猫给哄好。
一直跟着的关小六,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怎么瞧怎么都觉得那只猫都是个披着毛皮的女子,从前他们为了哄陆大人高兴,陆大人说小猫是他妻子,他们就管小猫叫一声夫人,可心里总还是觉得陆大人是有些疯的,可经过这一路的朝夕相处,他心底竟然十分笃定,眼前的这只猫,就是人变的。
哎呀妈呀,回去可有的chuī了,这也太吓人了,这不就是话本子传说的人妖恋吗?
只是狐狸jīng他见多了,就是猫jīng,却是头一次见,你还别说,陆大人的这一只,真是越看越漂亮,就是不知道夜里会不会变成美娇娘,给陆大人暖被窝。
姜阮记得出发的时候,院子里的桃花夭夭,等他们一路玩玩闹闹到达极北边界界碑的时候,已经是满目皆huá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