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懂得他的仇恨,亦不知他做这一切究竟图什么,或许,他有他的苦衷,立场,理由。
但是她也不想知道。
人做错了事,就得为自己所犯下的责任负责,这世间的天理公道便是如此。
她如今见到他,心里不由自主会浮现出那个永远让她害怕的雨夜。也因此,她会在某一个雷雨jiāo加的雨夜醒来,身上带着一种发作起来恨不得要死,深入骨髓的疼痛。
这辈子藏在她心中的,就只有这刻骨的仇恨了。
于公于私,他们就只剩下仇恨了。
城楼上的李洵一样打量着骑在马背上,腰背挺得笔直的陆晏,打量着他肩上的那只雪白漂亮的小猫。
他想,如果那一日自己没有撞见母亲与兄长的苟且,或许,他就不会变成今日这般,仍然是那个被父亲母亲疼爱,读书用功,被人称作天下读书人之首的君子李洵。
陆晏会个很好且讨他喜欢的外甥,他们年龄相当,亦会成为可以一起吃酒下棋,醉时畅谈天下事的朋友。
或许,他也会跟着陆晏学学做纨绔的样子,肆意在偌大的长安城,做人人眼中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姜家阿阮是个极好的女子,她一向尊敬自己,他虽不喜欢女子,可人生来,除了爱人,还可以有友情。
可人生没有如何。
他们一颗赤诚的心gān净的让人嫉妒,每一次见到,都会令他越发的想起自己的不堪来,那种无论如何,血液里都洗不掉的肮脏。
尤其是当这种不堪,还被他们亲眼看见,亲耳听到的时候,让人恨不得立刻毁了他们。
他觉得自己就如同地府里爬出来肮脏不堪的恶鬼,专挑gān净的灵魂下手,来聊以慰籍,求得解脱。
来吧,陆晏,姜阮,让我们进行最后的决战。
这一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第68章晋江首发
很多年以后,当时参与过“长安之变”那场战事的人提起那场战事的时候仍然记忆犹新。
那是平静安稳了百年的王朝所经历过的最大的一场内乱。
当时还是暂代天下兵马大元帅的陆晏带领着手下十数万大军,直接杀向了古老巍峨的皇城。
这场输赢仿佛没有任何悬念的战争不过进行了短短的几个时辰,那些养在太平盛世最是繁华都城的将领,又岂是一群曾在真正的战场上杀过敌如同láng群一样扑过来的人,夜幕降临之时,陆晏便领军杀上了城楼,将手里那把锋利无比的宝剑搁在了摄政王李洵的脖颈之上。
擒贼擒王,这一切,都结束了。
漫天燃烧的火焰,照亮亮了漆黑的寒夜,呼啸而来的北风,都带着浓重的血腥之气。
沈靖冷冷扫了一眼零星几个仍然拿着刀枪欲欲要抵抗的士兵,高声道:“还不速速放下尔等手中的兵器,缴械不杀!”
又冻又饿又乏,浑身是血的士兵们头上冒着冷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将目光投向了手持着滴血剑,怀里好似揣个物件的陆将军,犹豫不决。
他们不认识这个如同尸山火海里爬出来胳膊上还插着一截断箭还镇定自若的年轻将军,可是他们认识陆家三子,那个被街头传唱的前御史大夫陆三郎陆晏。
他不开口,谁也不肯放下手中的武器,反正左右不过是个死。
陆晏这时回过头来扫了他们一眼,重复了一遍沈靖的话。
果然,他话音刚落,剩下的士兵遂不再挣扎,手中的兵器纷纷落在脚边,被旁边的队伍压了下去。
这场历时不过两个月的战争,在最后的残兵缴械投降后画上了圆满的句号,剩下的只是一些收尾事宜。
陆攸已经待人皇宫里查看情况,陆晏来的时候特地嘱咐过他们,一旦攻城成功,务必要找到李域。
阮明允则带着一些人开始处理战场,清理尸体与地上蜿蜒成一条小溪的血水。
城楼之上重新燃起了烽火,沈靖举着长矛抵在李洵的贴身侍卫胸口,那脸上有着一道骇人疤痕的侍卫恶狠狠看着他,几次想要挣脱,都被她用力底抵了回去,可他好像不怕死一样,挺着胸膛朝着沈靖走去,自杀式的攻击使得他的胸口染红了一大片。
她冷哼一声,“倒是个硬骨头!”
“阿行,算了!”李洵看了他一眼,很快的,他终于静了下来,捂着不断渗出鲜血的胸口,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的主子。
姜阮这时从陆晏的怀里探出头来,一双平日里看着娇憨可爱的眼睛此刻冷的如这寒夜。
陆晏一张染了血的雪白面庞看不出悲喜,俯身看着被他一脚踹到在地,嘴角流血,形状疯癫的李洵一言不发。
“怎么,不杀了我?”李洵抬头擦去嘴角的血迹,嫣红的嘴角弯起,“阿晏,阿域死了,死在了牢里,你舅舅也死了,你心爱的女人,你最好的兄弟,敬爱的舅舅,他们,全部被我害死了,你难道不想为他们报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