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楚醒来时,天还黑着,她清点了自己百宝袋中的东西,吃了一粒伪装的丹药,换了衣裳,推开门准备到院中坐着,却看见咕噜缩成一团,趴在石桌上。她坐到一旁,帮咕噜顺了顺毛,咕噜感觉到熟悉的味道,才迷迷糊糊睁开眼。
“咕噜……”咕噜的声音怯怯的。
“你怎么在这里睡着啊,你最怕凉了。”慕楚把咕噜抱在怀里,“怎么不和冰熙一起?”
咕噜不说话,闭上眼,往慕楚怀里又钻了钻,埋在慕楚怀里不动了。
慕楚叹了口气。她是知道咕噜喜欢冰熙的,只是不曾想,是这种喜欢……而且还在冰熙这个木头脑袋这里碰了壁。
冰熙儿时浓眉大眼的便是极其漂亮,冰氏其他的男孩都觉得他少了阳刚之气,别扭得很,因此不愿意与他玩,那时,只有慕楚愿意和他一起读书,一同上山采药,一同玩乐。再长大些,便是慕楚带着他到邙城的花楼里到处转悠。冰熙从小便对男女之事不甚敏感,慕楚带他去花楼玩儿,慕楚在这边调戏姐姐们开心得很,冰熙却恨不得原地打坐敲木鱼。慕楚曾调侃他,不如去南锣那边找个无人小岛,远离尘世喧嚣。冰熙是有喜欢过的姑娘,不过他那时又因为生的太好看,灵力不佳,饱受族中同辈的欺凌。他的自卑扎根在心里,便一心只想好好研习炼药之术,每日与草药作伴,与炼药炉作伴。冰熙唯一能快活些的时候,便是与慕楚呆在一起的时候,其余时候,他的话都很少。
“冰熙其实很是孤独,很是孤单……这一月,你便好好陪着他,就如同你平日里陪着我一般,不要太过拘谨。”慕楚抱着咕噜,悄声进了药房,慕楚一点声响也没有发出来,走近床榻,将咕噜放到了冰熙身旁,盖上了被子,长舒了一口气。「感情我不懂得,但是看两位爹爹,我总觉得感情是令人十分快乐的,他们看着彼此时脸上总是带着笑容。我也希望你这个小家伙与冰熙在一处能开开心心,不要如今日一般,眼泪都弄脏了我的衣裳。」慕楚的心理活动,咕噜都听得到。这下,眼泪又打湿了床铺。
慕楚退出去,拉上门,一抬头,天都快亮了,在院中又坐了没一会儿,便听见有人轻敲院子的门。“冰公子。”声音浑厚有力,是欧阳锋无疑。
——
三人去往蒂壶,选了一条最近的小道,骑黑豹走上半日便能到,还是老样子,慕楚与欧阳锋同骑。
欧阳正浩的黑豹健壮,跑起来快一些,何况欧阳锋的黑豹载着两个人,速度也慢些。
欧阳正浩在前面开道,回过头等他们二人时,一眼看见慕楚坐在前头,却不禁打量起来。
「这冰公子生得确实俊俏,眉眼生的好看,虽说神色略显疏离,却尽是温柔。肌肤恐怕比语柔的还要白皙光滑,这手指骨骼分明,虽看起来瘦弱了些,却很有力量。怪不得语柔如此喜欢他。也不知,他若和语柔成婚,生出来的侄子会长什么样子。」欧阳正浩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慕楚的思绪一直游离,她在悄悄地用灵识寻找方圆五里之内的高阶灵兽,却没有感受到一点讯息。
慕楚不敢再把触角伸长,毕竟她的灵力也不过天师一阶,这蒂壶森林中若是有比她更厉害的所在,她便会暴露。正当此时……
“冰公子,你觉得语柔如何?”欧阳正浩突然问道。
慕楚的思绪被突然拉回来,听了这话不禁皱眉,她自然是知道欧阳正浩想的是什么。「这人昨日还虚着话都不说不利索,才调息半日便恢复好了,还真是闲得慌。冰熙给他的药太好了,回去得骂冰熙不可……」
欧阳正浩见慕楚微微皱眉,心下大抵也有了判断。
“看来语柔前两日喝醉了酒,一副丑态,吓到冰公子了。”欧阳正浩打趣道,心下却想「看来语柔实在是不够矜持,惹冰公子不喜欢了。也是,有哪个男子不喜欢温柔体贴的。」
“怎会,语柔小姐是天人之资。”慕楚知道自己的小表情被欧阳正浩发现了,却也不觉得难堪。她想过,欧阳正浩虽然护短,但更在意家族荣光与脸面,只要给了欧阳氏好处,欧阳正浩也不会逼她。“语柔小姐不似别家小姐骄矜,是欧阳氏教导得当。倒是慕楚那日抱语柔小姐回府上,实属无奈之举,希望语柔小姐不要误会了才好。”慕楚向来温和,这话说出口,也仍然是平和之色。
欧阳正浩也知道那日的情形,语柔拉着冰公子走了大半个椒城,马车也没有准备,喝了几壶美人醉,实在是很失礼……「若神品丹药炼成,欧阳家还是欠着他冰公子人情,还好冰公子不曾计较,也任语柔胡闹……也不知道,冰公子到底和语柔有无可能…前几日我与冰公子提了一句,也不知他有没有放在心上……」
“是语柔不懂事,希望冰公子不要见怪才是。”欧阳正浩也不提结亲之事,还是客套地对慕楚说话,“语柔如今毕竟是欧阳家唯一的小姐,自幼被我们宠坏了,不知天高地厚些。望冰公子见谅。”虽嘴上指责,却又有些宠溺的意味。
慕楚心中冷笑,表面上却很是淡漠温和:“怎会。语柔小姐很是可爱,我想大公子定会为她找到门当户对的夫家。”
欧阳正浩面上的笑却有些僵硬,「这话,不就是无意与我欧阳氏结亲嘛,难不成已经与其他家族定下了亲事?」“不知道,冰公子可是已经有了中意的人选?”欧阳正浩的意思很明显,想看看冰氏是怎么站队的。可慕楚当然是与他打太极。
“冰氏向来无心投身于江湖纷争,只愿在这纷乱中有一席之地供我们喘息,维持我们的安宁与平静。”慕楚的笑容坦荡,眼睛不看欧阳正浩,别有深意一般。
有这番话,对欧阳正浩而言,也足够了。「冰公子这样的人才,无论去了哪一家,都是举足轻重。这话,恐怕是说他不会站队,一心护好冰氏……不可逼迫,与冰公子维持好关系,对欧阳氏有利无弊。」欧阳正浩一心拉拢冰慕楚,然而,冰慕楚雷打不动,毕竟他也是欧阳氏的大公子,还是一副君子做派,没有那些小人心思。
“需要我欧阳氏的地方,冰公子尽管找我。”欧阳正浩还是有些许惋惜,语柔不能与冰公子喜结连理,冰氏便不会倾倒般支持欧阳氏一族,如今各大家族几乎都有冰氏坐阵,很是平衡。而像冰慕楚这样在冰氏地位高,又能炼出神品丹药的炼药师,对其他家族而言,都是一种压制,可慕楚说,他不会这么做。对欧阳家来说,也算是好消息。
这一路,有欧阳正浩的高阶黑豹开道,一只低阶灵兽也看不到。
三人骑着黑豹逐渐靠近蒂壶,只见头顶上落下一片阴影,伴随着一阵鹤鸣。
“是白鹤!”欧阳锋连忙举起射枪,还未发作,便被欧阳正浩拦住。
欧阳正浩警惕地说道:“白鹤是鬼医的坐骑,无论是不是鬼医,都不要招惹。”
毕竟,当初鬼医屠了半个修仙届,后来无人再敢犯药谷,一步都不敢踏进去,生怕惹上灭族之灾。
“传言,鬼医生的凶神恶煞,面容被毁了一大半,因此戴着面具,真面目从不示人。白鹤虽是鬼医的坐骑,却也没人真的见过鬼医。只是鬼医出手屠了苏氏其中一个门派之时,上方十只白鹤飞舞……”欧阳锋看慕楚仿佛不知鬼医的名号,木讷得很,便说道。
慕楚心下觉得好笑,白桦风度翩翩温润如玉,却被当成怪物一般谣传,可笑,真面目不示人?是见过鬼医的人,根本没有人还能活着。慕楚方才不过是与白鹤神交时入神了些,便被误会,也是太好笑了些。
没一会儿,白鹤飞远了,钻进了森林中。欧阳正浩这才卸下防备,对慕楚二人说道:
“应当无事了,我们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