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号声渐起,时至正午天光渐亮,热làng打在脸上,背后汗出如浆,陈靖竭力抬头,被日光刺的睁不开眼,那纱帘不知何时被卷上去了,一道人影立在琉璃宝塔顶层,那人手持宝剑,周身披着大红袍褂,面上覆盖金纱,看不到半分面容。
原来是钦天监的仙官么?
住在这高耸入云的琉璃宝塔中,为祈祷风调雨顺而活。
四周无人抬头,陈靖肆无忌惮盯着人看,仙官的目光如有实质,透过茫茫人海扫过他身,遥遥盯向自己。
一场礼毕,众人各自回到殿中,陈靖照例操练一天,趁夜半无人来到琉璃塔下,仰头望向殿顶。
三日后驿所良驹千里来报,法事行过不久,南方大雨连下两日,gān涸土地重获生机,当地农民感恩戴德山呼万岁,今年的粮仓有着落了,拯救了无数百姓生命。
此后又过几日,陈靖从各处屯来的草绳总算派上用场,他拿草绳绑出一个接一个的死结,沿宝塔边缘攀爬上去,每爬一层便要趴在那向底下看,底下空dàngdàng的,唯有金银玉石铺成的壁面,映出莹润空洞的寒意,陈靖一层接一层向上攀爬,即将到顶时耳边颤动,衣料悉悉索索摩挲,有人黏|黏|腻|腻说着甚么,听着只觉恶心,令人想飞起一刀,斩断那截喉舌。
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陈靖爬到塔顶,悄悄拨开瓷片,那底下正中央有个chuáng榻,大小足以睡几个人,眼下两个人上下jiāo叠,上面的人圆滚滚的,衣衫半褪半露,后背来回扭动,活像一只蟾蜍,被压住的人金发散落,身上白纱被剥|掉大半,露|出圆润肩头,陈靖定睛望去,这蟾蜍不是三皇子又是哪个?前几日行拜礼时他总是扭来扭去,与眼下如出一辙。
陈靖抠下一块玉石,寻好方位向内弹出,那玉石撞在榻上,猛然向上弹起,击中三皇子眼睛,三皇子嗷的一声蹦跳起来,肥硕身躯上下抖动,面上横肉涨成猪肝颜色,他懵头懵脑乱撞,无头蝇虫似的叫唤:“这是甚么,甚么东西,谁在那,谁在那里?来人啊!有刺客!快捉刺客!”
三皇子横冲直撞,撞了半天无人应声,吓得他惊慌失措,疯疯癫癫捂着眼睛,一头撞在壁上,那玉璧颤抖一下,整块向内旋开,露出黝黑暗道,三皇子闷头向下冲去,脚步声咔哒不断,渐渐听不清了。
玉璧旋回原处,仿佛那暗门从未出现。
原来还有暗门······
怪不得这里看着铜墙铁骨,要编草绳才能上来,三皇子那肥头大耳的臃肿模样,爬一年也别想上来。
仙官缓缓坐直身体,拿白纱拢住身体,眼珠向上转动,直勾勾盯住檐顶:“小友坏了我的好事,躲在那作壁上观,这可不太好罢?”
好事?
他拿这叫好事?
陈靖不知自己哪来的怒意,bī得他沿窗棂滑入,冷冰冰踏前两步:“与那蟾蜍行苟且之事——是你口中的好事?”
仙官脸上的笑意散了。
仙官求雨时曾唱过一支长调,嗓音浑厚绵长,直直穿透天际,眼下这调子淡了,低哑如同无声:“陈小将军别来无恙。”
陈靖拧住眉心:“你认得我?”
“谁不认得陈小将军,”仙官在塌边摸索,摸出长长一枚烟盒,塞进口里吞云吐雾,“三皇子与六皇子对你青睐有加,将你挂在嘴边,听得我耳朵要出茧子。”
这到底是个甚么地方?
怎么除了三皇子······六皇子也来这里?
这仙官求雨求雪时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私底下便做这些事么?
陈靖按揉额角,无意再纠缠这些:“你是哪里的人,为何长成这般模样?”
仙官卷起白纱,悠悠然走到栏边,两臂轻飘飘浮着,回身望向来人:“长成哪般模样,与小将军有何关系。莫非在你的身边人里,有人与我相似?”
“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陈靖上前两步,脚步钉在原处,“你是哪里的人,为何长成这般模样?”
仙官吐出烟圈:“我若说······我是女娲后人,你可会相信?”
“会,”陈靖道,“为何要来做仙官?”
仙官道:“我族人原本生活在山清水秀的福林妙地,族中古训只可救人不可伤人,奈何族中出了叛徒,那叛徒不止引来北夷的豺láng虎豹,将族中珍宝药材洗劫一空,还就此隐姓埋名,淹没在茫茫人海,不知到哪潇洒快活去了。”
“北夷······又是北夷,”陈靖咬紧牙关,“此生不踏平北夷,我陈靖誓不为人。”
仙官还欲再说甚么,忽然以手掩唇,咳咳咳嗽起来,脸色涨的通红,喷出一口褐血。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