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给我,你自己穿罢,”陈靖嫌弃扭头,“我不穿别人的外衫。”
鸿野:“······”
那您为甚么用自己的外衫裹住俘虏?
鸿野眼前天旋地转,几乎要晕在地上。
“你不必跟来,”陈靖道,“去给我备马,稍后随我去虎跳峡看看。”
鸿野回过神来,毕恭毕敬应了声是,转身自去备马,陈靖抱着人回到自己小院,差点将人放进主卧,想想觉得不行,又将人抱进次卧,自库房取了锁链过来,执起兰景明手腕看看,那腕骨虽不流血了,仍然满是擦伤,他坐在塌边看了半晌,自柜中取来伤药,将那伤口涂满,又用白布缠好,小心放在枕边。
那锁链在半空晃动几下,左右无处可去,只得缠住兰景明脚踝,长度足够让人在侧卧内行动,想出去却是不可能的。
陈靖坐在塌边,半晌没有动作,兰景明倒在枕间,湿发黏在耳上,脸上的水|液还未擦gān净,伤疤衬得脸色苍白,唯有唇角还是红的,舌尖吐出小小一截,像是睡懵的狸奴,将自己裹成一团。
探出手摸摸那条细颈,皮肉还是凉的,筋脉仍在跳动,陈靖摩挲半晌,指头向内收紧,察觉青年呼吸不畅,又松开几根指头,这般折腾几回,兰景明在梦中睡不安稳,把被褥拽进怀里,将自己裹得更紧,小小哼唧两声。
陈靖指头一顿,呼吸停滞片刻,抬手挡住面颊,狠狠摩挲上去,指头扎入头顶,向内抠挖几下。
这些年来第一回碰人,竟是碰了个从北夷捉来的俘虏。
兄嫂提过多次让他娶妻,世家公子们给他塞了不知多少女子男子,环肥燕瘦应有尽有,各个生得风情万种,为讨好他使劲浑身解数,可他哪个都看不上眼,只觉这些人身上脂粉气重,令他好生嫌恶,他本以为此生与风月之事无缘,没想到见了这北夷俘虏竟控制不住自己,像个初出茅庐的愣头小儿,随随便便就jiāo待了。
或许······该杀了这个俘虏,从此永绝后患。
战场瞬息万变,各方势力错综复杂,若被此等意外牵引,不知会惹来甚么后果。
侧卧的窗棂开了半扇,凉风习习涌来,擦过剑尖细刃,映出浩渺寒光。
陈靖拧住眉心,剑刃抵在兰景明颈边,向内压紧半寸,血珠沿侧颈滚落,浸湿一片枕头。
第64章
窗帘半垂半落,被微风chuī拂起来,化为一条薄纱,罩在青年颊边。
素白的脸被遮住了,湿透黑发落在颈边,红血黑发搅|缠起来,如在山林间jiāo|合的野蛇,遍身沾满尘土,身下堆满压烂的嫩叶,淋漓汁水溢出,自枕边斑驳开来。
兰景明半梦半醒,在梦中还要挨痛,他放任自己委屈,喉结轻滚哽咽出声,长睫簌簌颤抖,眼尾沁出薄红。
长剑握在掌心,汗水浸透出来,五指打滑抓握不住,陈靖咬紧牙关,剑尖触上筋脉,只要再进一寸,再进半寸······
兰景明夹紧被褥,哼唧翻过半身,额头撞向剑刃,陈靖骤然收手,长剑飒然回鞘,撞出铿锵鸣响。
陈靖定在原处,肩背硬成钢板,恨铁不成钢似的盯住拳头,狠狠砸向木桌。
咚的一声,碎片木屑四散飘飞,陈靖转身走向门口,到了门口想起甚么,回去把茶壶短匕金玉等等拎在手里,甚么尖锐器物都没留下。
鸿野牵马等在门外,与将军一同骑上马背,才一见人他就察觉不对,将军面色黑沉,如同乌云压顶,策马奔腾时猛甩长鞭,那千里良驹嘶鸣不已,四蹄奔腾如云,卷起阵阵láng烟。
鸿野跟在将军背后,心中只觉蹊跷,此次jiāo锋称得上大胜而归,捉来北夷两员上将,其中一人丢进刑房拷问,已被抽得没两块好皮,另一人却被将军抱入小院,金屋藏娇似的护起来了······其中有甚么利害,为何区别对待,鸿野怎么也想不清楚。
众多将士跟随将军出生入死,好不容易立了大功,将军总不该这般一言不发,令人摸不着头脑。
马蹄踏过长街,脂粉味溢在空中,如云雾卷在身边,陈靖勒紧缰绳,骏马嘶鸣一声,停在青梅苑院前。
“今日有甚么彩头?”
陈靖掉转马鞭,指向青梅苑外红帐。
鸿野定睛望去,这里是永康城最有名的勾栏院了,每日都有美人吟诗唱曲,脂粉味长年累月都散不尽的,往常将军策马来回,从不走这条街道,宁可绕远都要换一条路,眼下却是主动过来,莫非······此番征战太久,急需发|泄一番?
“回将军的话,院中立起红帐,应是红拂姑娘正在唱曲,”鸿野观察陈靖神色,小心翼翼试探,“可要唤梅姨娘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