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亲自去了一趟海靖公主府,跟公主解释他暂缓东北之行的缘由,他原本还有些头疼该怎么跟海靖公主解释自己得先下金陵,再去东北的缘由,不过如今出了贾敏之事,倒是方便他了。
一见海靖公主,贾赦不由得吓了一跳,他原以为不过就是跟阳嬷嬷说上一声便是,万没想到公主知道这事之后,既然会宣召他晋见,更没想到公主竟然就是那晚他初到夏宅时,在后花园里遇到的中年『妇』人。
此时的海靖公主倒没再穿着一袭大晋朝的宫装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袭以大红锦缎所制的俄罗斯正装,头上载的则是极为高耸的珍珠礼帽,礼帽两侧垂下密密麻麻的珍珠珠帘,礼帽内又镶着大红锦缎将头包的严严的,除了一张脸之外,连一根发丝都没有漏出来。
锦缎本就以花纹繁杂华丽出名,而公主这身的衣裳还绣满了珍珠,再配上她头上的珍珠皇冠,与两则的珍珠珠帘,脖子上又挂着好几串姆指大的珍珠项链,珠光莹亮,当真是华贵到让人闪瞎了眼。
贾赦只瞧了一眼便觉得眼睛有些花了,他不好再瞧,连忙规规矩矩的垂下头道:“贾赦见过公主。”
“起来吧!”海靖公主淡淡道。
海靖公主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疑『惑』问道:“你说你要为了贾敏去姑苏一趟?就我所知,这贾敏可是史氏所生之女,你有必要为了她跑上这么一趟吗?”
贾赦一楞,直言道:“敏妹妹虽然是史氏所生,但终究是我的同父妹妹,赦岂能眼睁睁的见敏妹妹遭罪?况且……”
贾赦微微垂眸,“律法本就明言,罪不及出嫁女,一个内子死的莫名其妙已经够了,草民不希望舍妹为了一个甚少往来的外家而陪葬。”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每个女子只要娘家犯了罪,甚至是外家犯了罪,就得被夫家弄死的话,只怕这世家大族里的大半的当家主母跟媳『妇』都没了,他做了那么多年的鬼,也就只有少数人家真能狠得下心。
不过贾母狠下心的缘由也不仅仅只是因为张家犯了事,主要的原因是嫌张氏太过贤慧,深怕有着张氏在,不好暗算他大房一家子罢了,所以趁张氏娘家出了事,便趁机要张氏的命,至于林家……
较真而言,林家还真不敢大着胆子下手,只不过选择用一般世家大族搓磨媳『妇』的方法搓磨着贾敏,再另外给林如海娶个二房,打着架空贾敏的主意罢了。
说句不好听的,要不是贾敏的『性』子太过敏感脆弱,别人不用动手,她便先把自己给愁死了,这几招放在旁人身上压根算不得什么。
这事要是落在王氏身上,想要收她的嫁妆,她不跟人拼个你死我活才怪,所凶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为了银子,王氏连命都可以不要,除非林家也跟着不要脸了,否则还真不是王氏这个泼『妇』的对手。
这事要是落在张氏身上,只怕张氏会直接翻出大晋律来说明夫家无权动用女子嫁妆,再帮着林家算一笔帐,看看林家是否是穷到非得靠媳『妇』的银子过活了。
至于要以什么秘『药』为由收她嫁妆,张氏还可以帮着林家算一把,这窥探宫中秘事,究竟算得上是什么罪。毕竟这秘『药』之事,也不过就是宫里隐隐约约传出来的,圣上的圣旨里可从来都没有出现‘秘『药』’二字。
至于立规矩吗,不能否认林家让儿媳站上一整天的做法是有些过了,但这落到王氏身上吗,王氏是皮厚肉粗不怕立;至于张氏的话,婆婆有本事让她立规矩,她便有本事让婆婆一整天都不开心。
再则,说句不好听的,贾敏可不是张氏那般是没有娘家之人,她的外祖史家与生母虽然的确是犯了事,但子女从父不从母,无论母族如何,她始终还是荣国公之女,她并不是无娘家之人,只要她硬气一些,林家便拿她没办法,偏生贾敏就是硬不起来,这才会让林家欺负。
虽然这是贾敏『性』子的问题,但看在当年郁郁而死的林丫头的份上,贾赦还是愿意出手帮上一帮,更别提无论史氏如何,贾敏始终是他的同父妹妹,大伙自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来的兄妹情也不是假的。
贾敏的个『性』也算是乖巧懂事,又不是像贾政那般让他恨不得人道毁灭的『性』子,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的见着贾敏被林家折磨死。
听完贾赦的解释,海靖公主也有些恍然,“你说的没错。这世道对女子而言,终究是太过艰难了,况且贾敏毕竟是你的同父妹妹。”
她是不喜欢史氏,连带的也不喜欢史氏的几个孩子,但同为女子,她也同情贾敏的处境,毕竟不是每个女子都有勇气反抗夫家的。
况且即使贾敏是史氏所生,她和赦儿终究有一半的血缘,赦儿在贾敏危急之时搭一把手,也是理所当然。
海靖公主顿时想起了抚养她长大的先帝,她出生后未久,太上皇便就过世了,生母也早早被打发给太上皇守陵,在她三岁那年离世,她自小便是由先帝抚养长大。
她份位虽高,但太上皇早逝,生母又只是一个宫女,要是当时贵为皇帝的兄长不理会她的话,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在深宫中活下来,更别提之后了。
想到先帝待她的好,海靖公主眼眸微柔,她柔声道:“你顾念着兄妹之情,这样很好。也不枉先老国公夫人教养你一场。”
贾赦微感奇怪,虽说京里不少人知道他是由祖母教养长大的,但海靖公主长期在俄罗斯,应该是不知道这事才是,难道说最近对贾家的八卦已经多到这种地步了吗?连他小时候的事情都被翻了出来?
虽是疑『惑』着,不过贾赦还是恭恭敬敬的谢道:“多谢公主夸奖,赦只求无愧于心。”
海靖公主点了点头,又问道:“你此行一去,怕是有好几个月不在,瑚哥儿和琏哥儿怎么办?”
贾赦低声问道:“草民已经和好友说好,到时会把两个孩子送到他家里,请他帮忙照顾一阵。”
虽然瑚哥儿能干,府里的下人也懂事,不过再能干他也不可能让瑚琏两个孩子单独在家里,所以便托了金磊帮着照顾一顿时日,好在金磊这个朋友在关键时刻还是挺给力的,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海靖公主点点头,“本宫还要一段时间才会离京,你要是不嫌弃,便让两个孩子来陪本宫玩几天吧。”
她顿了顿又道:“本宫与西宁郡王妃相熟,离京之前,自会亲自把两个孩子送到金家,不会让人委屈了两个孩子。”
贾赦微微一奇,他先前说了是送到金磊家了吗?怎么公主会知道是金磊家,而且不知道是否是贾赦的错觉,他感觉出海靖公主的声音中竟然隐隐有一股期待之意。
贾赦本想拒绝,但不知为何,话到了嘴边却变成,“那……有劳公主了。”
海靖公主微微一笑,笑容中说不出的温柔喜悦,一瞬间倒是让贾赦看的有些失神了,而且不知为何,贾赦总觉得海靖公主的笑容很温暖,让他觉得很熟悉,莫非是因为海靖公主是其姨『奶』『奶』之故,所以感觉到特别亲切吗?
海靖公主面上的笑容不减,显然是当真高兴,而且海靖公主似是对两个孩子极为上心,还特特问了问两个孩子的喜好禁忌,又让阳嬷嬷记下,最后忍不住叹道:“你要是早些娶个妻子,也不用把孩子拖给旁人顾了。”
她顿了顿又道:“张氏也过身好一阵子了,为了两个孩子,你也该好好考虑才是。”
虽说她也听了一耳朵贾赦不愿续娶之事,但她并不赞同贾赦独身以终,毕竟两个孩子还小,贾赦一个大男人怎么照顾得好孩子?况且贾赦还年轻,将来两个儿子成婚之后便会有自己的家,也不可能时时陪在父亲身边,难道就这样让贾赦一个人孤独终老吗?
贾赦连忙摇头,“公主见谅,赦无意续弦。”
海靖公主当下沉了脸,不悦道:“你还年轻,怎么能不续弦?将来谁来照顾你?况且两个孩子也不能没人照顾。”
贾赦自然听出海靖公主明晃晃的做媒之意,贾赦微微挑眉,莫非这是老年人的通病?一个二个都特爱作媒?
金磊他娘也就罢了,但他怎么不知道贾府何时与海靖公主如此相熟,竟然想给他作媒来了?再则,想想海靖公主的身份,贾赦也着实不知道海靖公主会介绍何人给他?
且不说海靖公主膝下无儿无女,呃,就算有他也不能要啊,这辈份都『乱』了;再则,她贵为俄罗斯女沙皇,似乎也不认识什么京中贵女啊,如果要让他娶什么俄罗斯的郡主……
嗯……他还是继续独身下去吧。
贾赦摇头回道:“赦便是毁于嫡母之手,不愿两个孩子再步赦之后程。”
海靖公主楞了楞,“那女人……那女人……”她顿了顿,低声道:“也不是每个女子都似贾史氏那般。”
贾赦仍是摇头,“这世上能视旁人之子如己出者太少,赦不愿意冒险。”
海靖公主劝了几次,贾赦仍是推拒着,最后海靖公主也是无法,只能与贾赦约好明日送孩子过来的便罢。
直到回了贾府之后,贾赦还是忍不住想着今日之事。
虽说他母亲应为海靖公主的侄女,但海靖公主这个姨『奶』『奶』会不会对他太过关心了?
贾赦微微沉『吟』,总觉得海靖公主待他的态度有些过了。
鬼头见贾赦傻呼呼的样子,忍不住问道:“老大,你怎么了?才去了一趟公主府后回来后就整个傻了?”
贾赦直接白了鬼头一眼,“你会不知道?”
这家伙不是最爱到处『乱』飘吗?怎么没顺便飘过去瞧瞧公主?
鬼头怪叫道:“我怎么会知道?海靖公主府上那么浓的龙气,我疯了才会进去找罪受。”
他好奇的绕着贾赦好几圈,奇道:“倒是老大,你最近法力涨了这么多吗?怎么去了一趟公主府,但一点事都没有?”
真是鬼比鬼,气死鬼,他明明都长回身体了,但法力一点也没增长,倒是贾赦的鬼气越来越厉害,说不定还真会冲破鬼王的境界。
贾赦微微一奇,“你说海靖公主府里有龙气?”
他怎么全然没感觉?
“是啊!不!不全是!”鬼头想了想,改口道:“应该说是蛟龙之气,不过离龙气只有一线之隔了。”
或许是因为海靖公主为异族女王的缘故,她身上的气与其说是龙气,还不如说是蛟龙之气,不过海靖公主身上的蛟龙之气极为凝实,真要论起来,只怕比当今圣上更厚一些。
贾赦眉头紧蹙,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但偏生又捉不出来。
正当此时,青衣正巧带了贾瑚前来。
自贾瑚遭难之后,越发粘着贾赦,要不是贾赦怕自己身上阴气伤到贾瑚,不许他常来,说不定贾瑚还真能在贾赦房里待一整天,不过一听到贾赦要把他跟贾琏一起送到旁人家暂住,贾瑚便迫不及待来找爹谈谈了。
一听到贾瑚过来,贾赦连忙挥了挥手,让鬼头避开,虽然他先前施法封住了瑚哥儿的阴阳眼,不过瑚哥儿毕竟还小,鬼头又是鬼王之尊,身上的阴气浓厚,难保不会冲击到封印。
“爹爹!”贾瑚一进来就直接抱住了贾赦的大腿,整张小脸直接埋在贾赦怀里,低声道:“儿子能跟你一起去姑苏吗?”
贾瑚抬起来头来乖巧道:“儿子会乖乖的,不给爹爹添『乱』?”
贾赦哄道:“好瑚儿,爹是去办正事,爹──”
一看到贾瑚的小脸,贾赦猛地突然住了口。
贾赦猛然惊觉,海靖公主竟与瑚哥儿有几分相像!